“那么,谢先生,您究竟是什么人?”
之后,积极且正义的警员忍不住提问,并且尽量没有使用诘问犯人的语气。
我知道他一是惊讶于我与高级警司之间反常的熟稔,二是惊讶于我浑身罪犯的气息。
但关于这些,我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提起炎国一名外号香帅的怪盗。
“此盗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吗?”警员问。
“当然有,据说,他前往炎国都城,不仅偷走了权贵家的珍宝,还事前发布了预告信,信里这样写:闻君有白玉美人,妙手雕成,极尽妍态,不胜心向往之。今夜子正,当踏月来取,君素雅达,必不致令我徒劳往返也。”
“喔……”警员懵懵懂懂应了一句。
“高卢也有一怪盗,名为亚森罗宾。”我继续说。
“此盗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吗?”警员问。
“当然有,据说,他前往维多利亚都城,不仅偷走了公爵家的珍宝,还事前发布了预告信,信里这样写:致尊敬的公爵先生,您客厅挂着的那副菲利普.海因莱因的肖像画我十分喜爱,相信也很容易转手。因此恳请您在三天后的黄昏之前包装好送到信中的地址,否则我只好登门拜访。另,打包时只要这副画就行,恕我直言,您那些花几十万几十万龙门币买回来的宝贝大多是假货。”
“哈哈,很有趣,”警员紧张的笑笑,然后捂着腰包,“不过那完全不符合法治社会的要求。
“这种高度个人主义的行为……
“这种荒唐的无政府主义的行为……
“是极端错误的……”
“别捂了,我对你包里那块吃了两口的菠萝油可没有兴趣,还有,说实在的,爷更喜欢抢,直接多了。
“如果是对付顶楼那个废物,我想我也不需要预告信,虽然这实在拉风,但我是个深切的怀疑论者,我深切的怀疑一件事。”
“怀疑什么事?”
“我怀疑那废物是个文盲。”
警员定了定神,“谢先生,我其实想问你……就是……刚才我看你在笔记本上写东西时,那个字迹和速写看起来都特熟悉。”
“你在哪个领导的办公室看过我的墨宝?”
“是领导,但可能不算墨宝……陈Sir有个大厚册子,里面夹了很多东西,有一次我就看见她把一页发黄的纸塞进去了,上面的字和你的一模一样,这个我是不会错的,我可是受过训练的。”
“那上面写了什么?”
“写了什么?我想想……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
“喔……我的上帝啊……”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根据科学研究,你一天要忘记上万件事情,所以请你把这个也忘了,好吗?”
近卫局大楼一层的大灯一闪一闪的,把玻璃门上那些廉洁奉公,忠诚无惧之类的标语照得模糊不清,里面有些地方则完全是黑漆漆的一片。
遭到破坏的龙门部分城区的供水与供电已经受到了影响,一部分是因为整合运动部分暴徒盲目的破坏行为,一部分是龙门方面有意为之。
甚至我都开始疑惑,这样的僵局要持续多久,有的人究竟在盘算着什么。
但疑惑只是疑惑,血淋淋的事实正一个一个出现,平和的生活过得太久,你可能觉得它们非常遥远,但就像完好的皮肤突然冒出血泡一样,此刻就显得诡异且触目惊心。
通过警用通讯,可以看到刚刚才发生的让人震惊的一幕,近卫局的一辆勤务车因为道路堵塞在某交通干道停滞了半分钟。就在半分钟里,蹲在两边街道上的人纷纷丢出石头,把车子玻璃砸碎,一拥而上,几乎把车子推翻。他们揪出一老一少两个普通警员,年轻的警员甚至像是刚毕业的学生,但这些人没有留情,活活把他们打死,然后一哄而散。
甚至还有向整合运动那个狗崽子学习的家伙,将维持秩序的武装保安,警员打倒,绑在显眼处,活活烧死。
在一些地方,这场由整合运动带来的危机并没有变成一致对外的抗争,反而成为了一种愈演愈烈的可怕暴乱,很多特别行动组的警员不能回来支援反攻行动就是因为被这些骚动扯了后腿。
我认识那些人,他们是不学无术,好勇斗狠的早早辍学的年轻人,是街头巷尾的,连碎叶城的帮派都不愿接收的地痞流氓,是活了几十年一事无成,靠福利活着的都市闲人,是通过正常或者不正常渠道进入的,想要通过正常或者不正常手段致富的“淘金者”,是三三两两平日里表现正常的普通人。
他们的大部分此后也不会被追究,在整合运动离去后,他们仍然回归日常,仍然温良恭俭让。
意识到这一点,我很是惶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