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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步兵大队余部,特战术士中队余部,北主力支队余部,随行龙门平民,共计3256人,全部撤出完毕,先遣队变为后卫队,各部抽取精干力量组成决死纵队分列侧翼,向切尔诺伯格前进……”
“其余各部,包括霜星部,弑君者部,浮士德部,已彻底失去联系,应已被全歼。”
……
“没有信号了……”
“那就是说……”
“死了……都死了……那些雪怪,竟然真的都死了……”
“好,我们也撤退吧。”
“什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一走了之的话,雪怪小队的牺牲不就……”
“这是她的要求。”
“……”
“接受现实吧,她已经……”
“那刚才那个人,能救她吗?”
“接受现实吧……”
……
“你好,霜星。”
我用手掌揉了揉脸,周围冷气弥漫,每当那些冰晶拍打到我的身上时,刺痛的感觉就钻进脊髓,一直往上蔓延,可是我的大脑却很恍惚,我甚至有点看不清眼前的景象。
“你好,万金油,还有,罗德岛。”
煌快步跑到我旁边,她看着霜星身边凭空漂浮着的结晶,难以置信道:“那是……那是源石结晶吗?”
那些结晶,白色与黑色混在一起,却又显得透明,它们的尾端很薄,泛着冷光,就像是刀片一样锋利。
我伸出手指,她皱皱眉,往回退了一步,可是我感觉指尖已经抚到了她身前的那片结晶,回馈给我一阵尖锐的痛苦。
我握住手指,“看来,需要更多的蛇油了。”
“上次给你的呢?”她轻声问。
我深呼吸了一下,“我给别人了,我总是舍己为人,可是现在呢,我又后悔了,真傻啊。”
“斥离……是斥离!”阿米娅惊道,“她身体里的源石结晶,被强行剥离出来了!”
“然后……又和空气里的水分子结合了,对吗?”煌咬着嘴唇,“渗透……渗透……这……这些源石结晶,是直接从皮肤里……我靠!我靠!”
阿米娅声音颤抖道:“煌……”
“这该有多痛苦!何必如此!啊?白兔子!阳世上竟然能找到你这种蠢货!”煌怒道。
阿米娅慢慢走到我身后,然后她的身体突然像触电一样猛抖了一下,我伸手将她扶住,她难为情地看了我一眼,用力把身体站直。
“阿米娅?”煌意识到了什么,“够了,别再摸索她的意识了。”
“我……我没有施术,但是她的情感,在一直倒灌过来。”
听完她的解释,煌一时哑口无言了。
霜星好像没有听到这些似的,她的眼睛明亮,锐利,冰冷地看着这边,却又好像没有看着我们任何一个人。
“你们在这里集结,目标就是整合运动的指挥官,对吗?来吧,就在你们眼前,你们的目标就在你们眼前。”
我们的背后有多支罗德岛小队,全部蓄势待发。
当那把寒冷的短刀疯狂地震动时,我万万没有想到会和他们相遇,万万没有想到这里就是所谓的预定地点。
它还在颤抖,在发热,在发烫。
“我们这么多人,围攻你一个?”灰喉问。
“哼。”霜星笑了笑,没有回答她。
“虽然人多,可是迎面撞上一场雪崩,也没有任何胜算啊。”煌说。
雪怪小队此前曾用埋设源石的办法增强冰冻的范围,那时他们均匀的分布在事先规划好的埋伏点,这给了我一个错觉——是小队成员们集合力量延展了她的法术,可实际上并非如此。
在看到她现在的样子后,我才相信了在地下时她和我说的那些话,不是雪怪们支撑着她,反而是她散发的力量帮助着这些资质不一的战士。而现在这些力量再也没有别的去处了,它们只能回到原点。
“没必要白费力气!”
虽然仍在劝解霜星,但煌事实上已经向她的小队比划了行动的手势。
“龙门决定好了自己的去路,从上而下,每一个人,都有其他的事要做,没人会来这里,没有会关心这里。不会有人干扰这场战斗了。”
霜星握紧右手,凛冽的寒风席卷而来。
“这十几年,每一天,每一刻,每一秒,我都必须用尽全力压抑着来自体内的冬天,不然它就会伤到我的兄弟姐妹,但现在……现在已经不用了,他们走了,我的身边已经没有活物了。”
“危险!气温太低了!仪器已经不能正常工作了!”
大嗓门的无人机干员惊叫道。
可是气温好像还在下降,我感觉两条腿已经变成冰柱子,恐慌感让我试着抬脚,鞋底艰难地从水泥地面撕离,发出刺耳的咔嚓声。
“该死……这样下去我们怕不是只能让她按在地上摩擦了……”煌也在神经质的踩来踩去,“喂!我问你,白兔子,你是确实要来真的,是吗?”
“你还记得我说的话吗?”我问,但是却没有看着她,“要战斗,以后还有机会,而且,别忘了,这里的绝大部分人,都是感染者,我们都一样,没人会关心,除了我们,没人会来这里。”
“不。”她干脆地说。
“凡事总要有个为什么吧?”煌问,“我不知道你把这里变成冰窟窿,使劲往我们脸上吹冷风有什么意义,你是很强,但这样的结果只能是死亡而已,看不到结果的胜利有什么用?”
“作为指挥官,我已经输了,一次胜利大概也不重要,可是,作为战士,我还从来没有输过,这一点,很重要,除了他们,这就是我将近三十年的生命里的意义,因为,我是个战士,我只是个战士。”
后面的小队开始以防御队形向外撤退,我忍不住看了看他们,剩下来的几乎就只有我们这几个人。
“我们小队最厉害的狙击手是谁?”煌大声道。
“我,”灰喉上前,与我们站在同一条线上,“我留下。”
“你确定喔?被这家伙杀死只是一瞬间的事,这可是个货真价实的人形天灾。”煌挑眉道。
“我会尽我所能。”
“嘁,真是不自量力,”虽然这么说,煌却笑了起来,“唉,都是些菜鸟,要是巡林者老爷子那种好手在这里就好了!”
我想起那个帮我缝衣服,打牌时脸上被贴满了纸条的老蜥蜴,一种颠覆感在我心头升起,“谁?老头?他是顶尖好手?”
“不然呢?快递员。”煌拉开链锯。
阿米娅的眼神已坚定了许多,她冷静地指挥其他人退出通道,这种情况下光是人多并没有什么用。
看见她这样,我心头安稳了一些。
“谢,你出去吧?”
“不必了,我留下。”
煌甩甩膀子,“怎么的,用快递砸人还是扔医疗包给我们加血啊?”
我解下背上的铳,“你就好好看看吧,是老头厉害,还是我厉害!”
霜星注视着我的动作,沉默片刻后,她继续为冰冻法术施加着力量,“你的队友刚才问我战斗的意义,我说了,那你现在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能治冻伤的蛇油!”我耸耸肩,“打赢你我就能学到制作方法,是吧?游戏里都是这样的。”
“呵呵……这样啊,那你就试试看吧。”
——
“又要做多余的事吗?”他问。
“是多余的吗?”我问。
那人十指交叉,在摇曳的煤油灯后静静看着我。
“即使是多余的。”我说。
——
“好!看看我们小队!配置齐全,还有场外亲友团,赢定了!干就完了,兄弟们!”煌爆发出一股热气,我感觉要冻裂的手指甲终于缓解了一点点。
霜星的脸上泛起了一点点涟漪,她好像是想笑,“别这样……算了……准备好了吗?”
煌没有说话,在咋咋呼呼的同时,她已经酝酿好了推进的热量,借此向前滑出一段距离,眨眼间已杀到霜星面前,链锯高举,看似已是势在必得。
而霜星并未运用法术去抵抗,实际上,在这个反应时间里,大多数法术都不能正常释放出来,所以很多术士往往比弩手还注重交战距离。但她却是抽出一把短刀,那刀与周身的源石结晶极为相似,也像是由冰和源石混合凝结而成。
霜星抬手,轻松地将庞大的链锯格下,在兵刃交击的一两秒内,煌还想继续施力,因为在平常的战斗中,霜星即便还击,也处于一个极为劣势的状态。
但这位整合运动的指挥官既然能释放出严冬一般的能量,那这场战斗必然也不能用常识去判断。
煌小臂上的肌肉放松了下来,她轻轻咳嗽了两声,“这一下怕是连城墙都能砸开,可没想到却被一个术士用刀给挡了下来。”
短刀与链锯僵持处不断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不仅是煌的手臂在颤抖,链锯上汹涌澎湃的热量,也被短刀上沉默安静的寒气击穿,消融。
“看来,就算是你,也免不了要以貌取人,你说是吗?大猫?”霜星放平刀刃,贴着锯齿直取煌的上身。
她瞄准的乃是煌的咽喉,后者立刻抬起链锯,将短刀反压下去,霜星并未纠缠,抽回了短刀。
“我输了,”煌镇定地说,“怎么办,阿米娅?还有比老头厉害的快递员?靠你们这些远程的了。”
煌短兵相接没有占到半分优势,而趁机支援的灰喉射出的箭矢则根本无法接近霜星,细碎的冰片被冷风推动着升起,击中箭矢后,因为低温而变脆的箭矢马上就断成了几截。
“手指……手指快没有知觉了,不速战速决的话……”灰喉喘息着。
就像她说的那样,霜星没有留情,每一下都是极为凶险的杀招,而我们周围的温度已经到达了肉体所能承受的极限,她释放的能量比在废城时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阿米娅定了定神,举起了一只手。
她展开手掌,眼睛里有东西在飞快闪过。
是那个……只不过一下,就把碎骨杀死,身体支离破碎……
“哼。”霜星眼神一变。
“呀!”阿米娅惊了一声,她举起的手掌已经被冻结了。
阿米娅又想举起另一只手,这次连手臂都还没抬就被定在了大腿上。
“十个戒指……全被?啊!我的手指!”阿米娅看着自己的手掌。
本以为使出了一击制敌的杀手锏,却被敌人瞬间反制,对于她来说,这种情况大概还是第一次。
“你和塔露拉的战斗,我看得仔仔细细,对着一个已经遭遇了两次的敌人,还能胸有成竹,毫不掩饰的使用法术,作为战士,你的确是太幼稚了。”霜星道。
“不过是冻了几个戒指而已,你还真挺能吹啊!嗯?怎么不见你去推销保险呢!”煌挥起链锯,伴随着她的热血,更强烈的气流迸发了出来。
然而面对已经成型的寒冷,这热气也无济于事,甚至于,在离开煌的身边后,这些热气很快就成了冷风。
“煌!不要再洒自己的血了!没有用的,这是非常强大,非常精妙的源石技艺!寒流裹挟着源石结晶,充斥着地下通道的每一个角落,我们的攻击早在最开始就被弱化,甚至封锁了!”阿米娅皱眉道。
“我说过了,这是战斗,战斗早在你们进入这里时就开始了,连起码的意识和战术规划都没有,爆发?推进?靠这些小手段就想打败我?你们简直就像温室里的花朵,可悲。”
阿米娅咬咬牙,仍然试着打破冻结。
“你越是想挣脱,使出越多的能量,上面的冰层也会吸收越多,变得越坚固。”霜星冷冷道。
“咻咻咻——”
灰喉拼命扣动扳机,六支箭矢同时射向霜星的要害。
这一次,箭矢直接在空中停住了。
“诶?”灰喉瞪大了眼睛,这景象实在是玄而又玄。
箭矢被冻住了,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我会在一开始就规划好战局,而塔露拉,她会在一开始就定好你们的死法。你们以为自己在对抗什么?一个只会演讲的假货吗?还是整合运动的领袖,感染者的救世主……”
“扬格问我,皇帝和他的禁军到底厉不厉害,我说,一点也不厉害,因为他只是依靠人民,腐蚀人民的蛀虫,他的高手们之所以那么厉害,是他们靠着别人的血汗来训练,来穿上最好的装备……没有什么救世主的,从来就没有,不会凭空出现一个天下无敌的,思想行动也无可指摘的圣人,我们只要跟着圣人就能永远幸福,不可能的,即使这个人一开始真的想做救世主,就像之前说的,善良的愿望总是造就了地狱。”
“哼,”霜星看着我,“其实,就连你自己也不知道,其实你很傲慢,你说没有,可是你的确是那样的,并且还在极力掩饰。
如果他们只是在迷信什么救世主,我和老爷子当初就不会带着游击队加入,她是优秀的军事家,是脚踏实地的领袖,是可靠的战士,不是虚幻的偶像,不是一言堂的独裁者……
可她背叛了我们……哈……哈哈……也许那些也只是装出来的假象……也许傲慢的你,最后那几句的确没有说错……可是我不敢相信,不敢相信她的敌人是你们这些毫无决心,毫无斗志,连自己是谁,要做什么都不清楚的人。”
“够了!白兔子!你对着我们指指点点,也很傲慢啊。”煌不耐烦道。
“你的眼神里明明就是悔恨……”煌挥出一下,仍是无用功。
但霜星却猛烈地咳了几下。
“也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有兄弟。”
“我知道,”霜星说,“在切尔诺伯格的那些罗德岛干员,他们都很英勇,和塔露拉战斗的那个人,加AE的那个人,是我平生少见的顽强战士,他带着一种信念,一种感情在战斗,可是,在你,你们的身上,我没有……”
“打住!我可不想和你这个敌人谈论自己的战友!”煌将链锯从霜星的短刀上移开。
“后悔吗?愤怒吗?疑惑吗?难过吗?”
地下通道里,霜星所制造的冰暴正在为最后的爆发积蓄力量。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在他们最需要我的时候倒下?为什么我连一群傻瓜的愿望都实现不了?为什么乌萨斯对待自己的人民会那么的残忍?为什么所谓的解放者,反抗者最后会成为侵略者,会毫无意义地死在异国他乡?为什么原本是想要阻止罪恶,却带来了这么多的牺牲?咳咳咳!啊——咳咳咳咳!为什么我们的命只是一个谎言,一个恶毒的计划的燃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