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龙门本城的最边上度过了整个凌晨,等到黎明过后,我没能看见太阳升起来,龙门的今天似乎又有一场小雨。
我开始感觉有点冷,甚至打起了哆嗦,这让我不得不用砖块垒出一个小灶,然后在灶里升起一堆小火。
龙门将变得更加繁华,周围又在修路,旁边尽是些建筑工地,像是刚才那样的低矮瓦房已经拆得差不多了,但这些宏伟蓝图的地基才刚打起来,现在又停了工,于是目前仍然只是张蓝图。我扯过来三根钢筋,用铁丝绑起来插到土里,造了个工业风格的烧烤架,可是我没有什么可以烧烤的东西,只好把铁丝弯下来勾住我的老铝杯的耳朵,把它放在火上烤。
我往杯子里撒了些咖啡粉,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我必须保持精神集中。
我是更喜欢喝茶的,包括那些人在树下的大缸子里泡的蒲公英之类的怪东西,苦得让人伸舌头最好。但我放在行囊里的茶叶大概已经沉到河底了罢。
不仅是茶叶,包里的钢笔,运动鞋,医疗部门的同事细心装好的冷藏箱全部漂走了,虽然可惜,但是也好,我自己是用不上它们的。
豆腐干还好,被纸包裹着的鲜花饼已经糊烂了,除非即将饿死,不然任谁也不会有半点食欲。就算它们仍旧完好,我本来也不爱吃这种东西,但现在,我把糊糊抓起来塞进嘴里,一咂嘴,不明不白的水就从面粉里析出来,我恶心得晕头转向,最终还是强忍着吞了下去。
“哦……呵呵呵……”
我刚吞下鲜花饼,一个似曾相识的苍老声音就在我耳旁响起。
好像近在咫尺,被一阵风灌进了耳道。可我四下张望,却在远处建筑工地砖堆旁看见了他。
那个本来应该被送去收容所的瞎老头儿,仍旧在用并不热切的态度乞讨零钱,身上的衣服看起来还是像勉强塞了一具身体的麻袋。
“帮帮我,帮帮我吧,有人在那里吗?”
“对,有人在这里。”我回道。
然后我走近他,把最后一个硬币放进他的手心。
“喔……嗯……”
他摩挲了一下那个硬币,抬头用满是云翳的眼睛看着我。
“全部给了你了,现在我是身无分文了。”
他点点头,然后说:“您的一生,过去,现在,将来都充满了悔恨.....不过,未必不能善终。”
他应该是在说好话,可是对于我即将要做的事情来说,完全是在给我触霉头,炎国人做什么都很讲究吉利,所以我很不高兴,扭头又坐回我的小灶旁。
然后他就消失了。
我确信他不是离开,而是消失了,只是转眼间就不见踪影,就好像刚才我产生的关于风的错觉。
兜里有东西在震动,是煌给我的通讯器,我按住侧键,她聒噪的声音立刻传出来了。
“万金油!万金油!红花油呼叫万金油!”
“呃……万金油收到……”
“唉,唉,我说你啊,没事吧,怎么就突然失联了?”
“我没事,不过这个通讯器看来不对头。”
“嘿,没错!其实我没能把你接进罗德岛的频段,再说……现在本舰都离开龙门了。你到底神游到哪里去了?准备旷离吗?”
“还是先说说通讯器的事情,也就是说你弄了个点对点的加密频道?”
“这不是很正常嘛,我们这叫私聊。不管了,你打开手机。”
“什么意思?”
“叫你打开就打开啊,快打开!你说你没事?我不信,让我看下你。”
“你究竟在我的东西上做了多少手脚……”
“快打开,快—打开,快—打—开——”
我确信自己就算不被老头咒死,也即将被她烦死,为了保命,我被迫打开手机,用砖头架着,面向自己。
“你没事吧!?”
屏幕那头的她看起来受的伤还挺严重,可是丝毫没影响自己的活力,她用比刚才高八度的声音重复问道。
“你怎么回事啊,这么喜欢复读吗?”
“什么怎么回事?你才是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自己看起来就像个瘪了的老倭瓜?”
“行行行,可能是营养不良。”
“所以你干嘛烤火?”
“我……”
“你在发神经?”
“爬。”
“那你就是怕死!”
“啊?”
“我可是知道你想做什么!你是不是想去找那个声音粗粗的暴躁陈警官啊?”
“竟然一秒就被你识破!”我丝毫没有掩饰的打算。
“别傻!你一个人能做什么?我看你也不是很能打吧?我们会有几个小队去的,你赶紧跟接应的联系上,回来上班!”
“不了……有些事是一定要去做的……”
“不可理喻。”
“你可以理解……”不知怎么地,我想起在罗德岛上睡下的第一个晚上做的那个梦,“我曾经梦到切尔诺伯格了……有个独自和敌人对抗的大叔……你是不是认识他?”
她不可思议地盯着我,半晌才烦躁地抓抓自己的耳朵,“好了,我懂了,可是你不要把自己搭进去,反正我们也会在那里,必要时一定要联系!”
“我明白了……”
“等下,你用来烧火的是什么啊……”
“一本书,尽写了些可有可无的绕圈子话,作者是跳水冠军曾格达迪,这是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们最爱的书之一。”
“跳水冠军?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么个冠军呀?”
“记错了,他好像是剃头的。”
“理发的写的书,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