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旧秩序已经崩坏(虽然只是在一个极有限的范围内),新秩序尚未建立(虽然摧毁它的人根本没有想好怎么去建立)的世界,这个小姑娘经常挨揍,除了挨揍,还要忍受疾病的折磨和失去亲友的痛苦,除了痛苦,还要忍受饥饿和焦渴的摧残。
我相信最后一种在除了弥留之际的任何一个时刻都比前两种更为可怕和严重,而刚好,她百分之八十的时间一定会处于这样的状态中,这所带来的无能为力,妄想症和恶毒是没饿过肚皮的人难以想象的,所以我相信她一定早就考虑过出卖身体或者出卖身体。
这两种的区别是前一种是租借,后一种是割让,这副残破的身体在现实意义上变得像风雨飘摇的弱国一样残破。
可惜这个地方已经崩溃到了这种地步,反抗者的怒火是如此的矫枉过正,他们摧毁得过了头,连顽强的地下秩序和废墟里的经济都没能留下,切尔诺伯格的土地干涸到苔藓都长不起来。
那个在我的想象里曾经左右开弓的妓女就是很好的证明,显然被左右开弓的人已经不在了,更有可能,被左右开弓的人合伙一起杀了她,抢走了她仅剩的破烂,不然被麻布和棉衣裹着的身体不太容易让人想起左右开弓。
在那位成分不明的先生警告完我以后——对了,他马上又加了一句“对于我们而言,都是这样”——小姑娘并没有即时作出回答,或者说是反应。
何止是即时,她以长久的呆愣和仇恨的目光(这目光来自于她仅剩的一只眼睛)形成了一副坚硬的对峙态度,只剩下一边的大眼睛看久了的确渗人。
这应该持续了很长时间,长到让我相信我之所以身在此处,事实上跟一个心里其实并没有我的故人毫无关系。
我只是来当英雄的,那是我从以前到现在的梦想,埋藏在心里,并将从一而终。
出于这种觉悟,我把男人推开了一点,以大部分年轻女孩一定会喜欢的姿态将姑娘护在身后。
当然我也可以不花这么些个功夫,可是那若隐若现的蓝色制服让我五脏六腑都在颤抖,比看见那个职业技术人员因为悲剧而露出的肥美身躯还要来劲。
除此之外我就没有办法了,实际上我应该威慑或者恐吓,但前面的那种迟疑并不能让我揪着他的领子扬言要杀了他,在我当领导时,我曾经热衷于惩办一些人,以此来建立自己的权威,但总是不成功。
“不能再糟了。”男人叹气。
“你把这叫做糟?你们这些杀人狂……连我都被弄成了这副样子。”
姑娘还在哀怨的控诉,这句话的言下之意是:只有我不该被弄成这个样子,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在这个情景下,这样说话显得并不聪明,这也许是天生的,或者是因为她是崩溃的群体中的一员。
“你不走,会被魔族人抓到的,爱国者的部队要转移,之后我也没法保护你了。”
“什么感染者的盾,我没看到任何区别!”
“区别就是,没有他们,你我早就死了。”
“如果像你这几天所说,他们只做对的事,那为什么不反抗?不帮我们?帮我们啊!”
“已经帮了,现在也在帮啊。”
“我是说去杀那些疯子!去和巡逻的这些魔族怪物打!去和……”
“你不能要求他看到每一个地方,”男人犹豫着,又说:“他只是个老人……不过,只要游击队还在,那些更低劣的家伙就不会涉足这里,我想这足以……”
“那为什么这些人现在不在这里?他们不在这里,暴徒们会变本加厉的对待我们!还不如一开始就让暴徒进来,不是吗?都怪他们不是吗?”
“你说的不对,有和没有,很重要,有和没有,区别很大,如果说整合运动会报复,那也是因为游击队在捍卫你们生存的权利,不,甚至是捍卫你们的尊严,我说的不对吗,塔季——而不是编号ZU2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