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日，新学期开学，他们已经是六年级毕业班的学生了。语文老师在开学的第一节课就向他们强调了“毕业”这个概念，希望他们能好好学习，考上县里唯一的重点中学，为将来的中考乃至高考打下坚实的基础，然后成为四有新人，接社会主义的班。

    张小号对语文老师所说的东西并不介意，让他感到痛苦的两件事分别是白板转学了，林小溪被分到了重点班，在他心里仿佛一下子失去了两个最重要的东西。

    白板之所以转学是因为他父亲有一次喝醉了酒，又把整个家当都赌输了，回来狠狠揍了一顿白板的母亲，说她是扫把星，给他家带来了霉运，被打掉一颗门牙的白板的母亲再也忍受不了无止境的家暴便离了婚，卷了铺盖回到了邻县的娘家，他父亲也索性决定远离伤心之地，外出闯荡，白板便跟了他当厨师的父亲西进珠三角，转了学，再没有音讯。

    在这个不大的乡村，离婚可是件大事，只是大人们不轻易和小孩子说起，张小号也是在大人们茶余饭后的闲谈之中陆陆续续了解了事情的经过，他同情白板的母亲，更为自己没有及时向白板道歉，并把卖草药得来的三十多块钱给他而感到遗憾。

    张小号已经不能和林小溪朝夕相处了，他能做的只是在课间不停地在隔壁班的走廊里来回穿梭，跑到林小溪面前假装问问题，抑或借这借那，偶尔传个纸条，抑或把自己画的漫画在课间送给她，不多久，在同学们之间关于张小号与林小溪的绯闻就传得沸沸扬扬了。林小溪一再示意张小号不要这样做，张小号依然我行我素，并不管周围人的议论。

    一天课间，张小号拿着一副月野兔的漫画来到隔壁班想说送给林小溪，在班门口给一个叫胖墩的家伙挡住了，胖墩跟张小号差不多，学习成绩不咋的，恶作剧倒是一流，常欺负女同学，跟老师唱反调，仗着他老爹是村长，便安插在了重点班，也因为他这重身份，老师们也不敢多管，渐渐地也养成了跟他爹一样飞扬跋扈的性格。

    “死耗子，你没事老往我们班跑什么？”胖墩一把横在张小号面前。

    “不关你的事，别没事找事。”张小号也不示弱。

    “怎么叫不关我的事，你来到我们班就关我事，又跑来向我们班林小溪献殷勤了吧。”说着又向在教室里的林小溪大声叫道，“林小溪，你说我放不放你小白脸进来呢？”说完哈哈大笑起来，教室里的男同学们也都哄笑起来，羞得林小溪的小脸红一阵白一阵，竟然趴在桌子上哭起来。

    张小号哪里受过这样的气，趁胖墩不备，一把抱起胖墩的大腿把他掀翻在地，两个人扭打在一起，笨拙的胖墩哪里够张小号机敏，只有挨揍的份，三两下，一股鲜红的血液便从胖墩鼻子里喷涌而出。几个胆小的女生见状吓得哇哇叫，赶忙去报告班主任。村长的儿子被打了，这事还了得，韩高远一路小跑了过来，一把拉开两个人，胖墩坐在地方不肯起来，哇哇地哭着，叫嚷着要他老爸来收拾张小号，张小号若无其事地在一旁看着，心里暗暗好笑，笑容里充满了鄙夷。

    “张小号，你跟我到教导处来。”韩高远用力地捏住张小号的耳朵，几乎是提着把他提进了教导处，自己走到外面吩咐个老师去叫了村长和张小号的父亲，然后气呼呼地走了进来，边走边嚷，“好家伙，都反了天了，小小年纪学会当众打人了，还把人家鼻血打出来了，张小号，你是吃了豹子胆了，今天我要不收拾你，我就不姓韩。”

    “是他先惹我的。”

    “打人了你小子还嘴硬，我当教导处主任这么久，就没见过你这样的刺头。是你先动的手是不是？”

    “是他先惹我的。”

    “我不管谁惹的谁，先动手打人就是不对，平时你小子就不是省事的料。你去墙边站着，我已经叫你爸来了，等他来了再收拾你。”

    这时语文老师安排一个老师把胖墩送去了卫生站，心里担心自己的学生出事，连忙赶到教导处来。他对张小号心里是矛盾的，他爱惜张小号的天资聪颖，却又恼怒他不思进取，为此没少找他谈心，然而结果却是他的语重心长对于张小号来说并不领情，就是冬扇夏炉一样多余。

    不多时，村长和张小号的父亲先后脚来到了学校教导处。

    “谁家的孩子不长眼，把我儿子揍了。”村长先声夺人。

    “清水叔，就这王八羔子，张建军的儿子，他先动的手。”韩高远跑到村长张清水面前，一脸巴结地指着张小号道。

    “我还以为是谁的孩子呢，原来是张建军的儿子，你好大的胆子，我的儿子你也敢碰。”说着走过去一把扯住张小号的耳朵，疼的他当场眼泪就下来了，可怜张小号的两只耳朵，仿佛天生的功能除了听觉以外还带有被人捏提的功能。

    “你这兔崽子，平时说你不听，还学会打人了。”话音刚落，张小号的父亲手拿着一大把藤条快步走了进来，不由分说，那些坚韧的藤条就往张小号的小腿上招呼，不一会儿，就把张小号的两条小腿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奶奶不在，这回可没人给张小号说情了。

    语文老师在旁边看的不忍心，心疼自己的学生，连忙挽住张小号父亲的胳膊道，“别打了，小心把孩子打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