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千还不明白这有什么可惜的价值,难道她们赏金猎人还经常接受失恋少女冲动时提出的委托?如果确有此事,那么他可要对这位赏金猎人小姐刮目相看了。
他从旅馆服务生手中接过餐盘,在斯卡蒂的示意下放在桌子上。她的习惯就像她的性情一样略显孤僻,哪怕是夜晚也不愿意拉开被风吹拂仿佛裙摆的窗帘,她拒绝使用奥兰德罗镇旅馆简陋的用电设备,尽管那只是头顶用以照亮的白织灯而已。
说起来这里给叶千的感觉像是剑与魔法世界中普通的城镇,自耕自足的村民,如环绕着镇子的森林般保守封闭的意识。但恰好奇怪的地方是他们拥有着那个世界不曾出现过的设备与技术,突击步枪与法术并存,巨大的贫富落差和看似站在两个极端对立面的种族。就好像这个偏僻聚集地内结束当日农活的镇民,回家第一件事请是从冰箱中拿出冰啤酒一边畅饮一边痛骂电视上最新出台的政策让会让本地的棉花卖不出去。
一种因为光和暗,水与火般偏差产生的强烈违和感。
不过叶千也只是就这个自己压根没有习惯的泰拉世界发表感慨,而这家旅馆的房间中真得没有什么液晶电视。
临近饭前反而是叶千今天最尴尬的时候,只因为没有出丝毫气力就去蹭饭,尤其对方是个女孩子,这点确实让他感觉到斯卡蒂口中的‘小白脸’没有白叫。
不过被提及到的赏金猎人小姐并无太大反感,倒不如说她在点餐时非常照顾这一路上走来的同伴。晚餐是两人份的,斯卡蒂考虑到叶千出身炎国的缘故,甚至还在卡西米尔边陲的小镇中索要筷子这种简单却又很少在这里见到的餐具。
这种与她冷漠外表所截然相反的细腻与热情让叶千确实有些不好意思,思绪放空的时候他开始怀疑自己的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如果那些在被俘训练中参与的教官看到他这副模样,兴许会愤怒地跳起来吧。
“小白脸,你在发什么呆?难道要我喂你吃吗?”微微眯起的血瞳打量着叶千,流露出的温和像是在原谅他此时的难堪。
和叶千见到过的其他女孩子截然相反,坐在沙发上的少女双手触碰刀叉前第一件事情是散开那被温柔的火光所映照,柔顺的银白色长发。斯卡蒂完全不会在意低下头时影响到自己的视线,反而发箍的存在严重束缚了自己的自由。
吃饭的时候斯卡蒂并无同行那般随意,她的言行举止仿佛面前是早已习惯那些上流社会礼仪的贵族千金。如果不是放在双人床上的巨剑太过碍眼,还有记忆中她奋力挥舞武器血溅四方的模样,叶千或许就在这个细节间被她拖入感情的涡流中难以挣扎。
房间中心的篝火更像是为这场晚餐所精心准备的烛光,少女视线垂落时,宛如蝴蝶翅膀般细长的睫毛随之扑扇,她挖起一勺浓厚的鹅肝酱涂抹在当地库兰塔族人烘培的面包上,银匙在瓷盘中发出细微悦耳的声响后,那块焦黄的面包被递到叶千的面前。
“呃......谢谢。”后者在这方面显然有些难以应对对方的好意,但看到少女转瞬即逝的目光后,他不加犹豫的张嘴咬上那块酥脆的面包。
鹅肝酱的味道在进入口腔的瞬间几乎被浓厚的麦香冲散,这也难怪奥兰德罗镇最好旅馆里的餐单上尽是简单朴素的面包。这的确是他们能拿得出手的东西,醇厚的浓香与口感让叶千快要忘却背囊中快要吃到吐的单兵野战口粮。
“你这是什么表情小白脸,好像几天没有进食了。”
“其实我是想这下欠你的好像更多了?”叶千翻开背囊从里面拿出一板口粮丢给少女,他首先要是个懂得分享的家伙,其次才能从别人手中获取到更多。
“这是......给我的吗?”斯卡蒂借着火光打量包装纸上陌生的烫金文字。
“我来时剩下的口粮,让女人请我吃住什么的还是不习惯。”
这还是叶千从地球上顺道带来的土特产,虽然不是什么自豪的家乡货,但足以让它在吃腻压缩饼干的人群中被哄抢。他在这路上其实想了很多,眼前正撕开包装轻咬下巧克力的赏金猎人小姐只要脑子不傻,在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她就早该察觉到叶千言行举止中的漏洞,只是她并没有让好奇驱使自己的所有行动揭穿而已。
不止是身上携带的武器装备,右眼盛开的鲜花,他与泰拉世界之间的排斥感从昏迷时就变得愈发强烈。叶千现在连自己怎么来到这里,又是怎么被斯卡蒂捡走的过程都无从得知,也正或许是身份的遗失,漫漫长夜中仅有的陪伴,才在这旅途中建立起薄弱到随时都能被击碎的信任吧。
至少有一点她们二人都很像,那便是无法隐藏的孤独。
“你的脆皮巧克力很苦......”放下酒杯的少女如此说道。带有蜜桃芳香的鸡尾酒与巧克力相交融,二者杂糅出来的苦涩或许就是对于那个意识中家乡的怀念吧。“但是味道还算不错。”
是啊。叶千记得没错的话,是临近情人节时他的妹妹邮寄过来的礼物。他还从来没有撕开过包装纸,一直阴凉处储存了半年多才拿出来。所以关于这块巧克力的来历叶千是不会同赏金猎人小姐细说的,就算是有机会也要在以后。
“谢谢,我已经很久没有收到他人的款待。”少女的唇瓣微张,清冷中裹挟少许温和的声音像是窗外的晚风吹至耳畔,紧接着她又用手指抹过嘴唇道,“不要高兴的太早,我是不会因为这点好处免除你的债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