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光这一切,让如此美好的人离去的可恶的存在。
碎尸万段。
/
云霁与铭澈的心脏,仿若是紧绷的弦忽然断裂一般。
骑在马上飞奔,眼睛注视着前方的路,却似这一生,再也看不到希望,眼前只有没有尽头的,漫漫长路。
/
“对不起……我终究还是来晚了,公主姐姐……”
铃蔻心中酸楚。
脚下的一众灵物,只将空中散落的衣衫碎片聚在一处,围着个圈,怔怔地发呆。
谁也不敢相信,一直陪伴着的主人,一路走来看她从一个小姑娘成长为一方将领,原以为她最终能拥有个美好的归宿,却以这样的方式,将自己的生命,自己的一切,就此终结。
每个人都化作人形,仿佛手中握着的衣衫碎片,便是自己所能拥有的一切,世间的其余,同自己再无瓜葛。
虽未见过惜灵,铃蔻却仿若感受到了众人心中的悲苦与痛楚一般,紧闭双眼,沉沉一口气吐出,继而,在天空中合住双臂,口中默念着长老教给自己的口诀。
幽幽的绿,如眼泪的绿,自指间逸出,继而化作无数滴,渗入铃蔻头顶撑开的伞尖铃铛。
铃声大作,清脆声音,自云霄直达大地。
声声入耳,声声入心。
所有魔物在同一瞬间停下手中动作。
继而,漫天的树叶从铃铛中爆出,向着四面八方快速奔袭而去,所到之处,魔气尽散。
原先被魔气掌控的人类,兽类,通通回归到本来的样子。
一切发生的是如此之快,以至于所有人都还来不及反应发生了什么,人世间最惨烈的悲剧便就此告一段落了。
抓着伞柄,伴着清脆的铃声,铃蔻缓缓落在地面上,落在眼神呆滞的莫鸢面前。
“公主姐姐。”
铃蔻开口,声音清脆软糯,带着几分怯生生。
巨大的痛楚倾袭着莫鸢的心脏,她忍住想要冲上去杀了铃蔻的冲动。
眼前的魔物早已回归原形,司徒燮的计划彻底以失败告终。
一切的一切,都尘归尘,土归土。
可她的爹爹,却再也回不来了!
惜灵,亦是再也回不来了!
……
……
……
四目相对,过往的一切涌上心头,莫鸢心中百感交集,五味杂陈。
难道,这便是成长吗?
若非要经历过如此这般的痛楚,一个人才能真正地长大,那她宁愿永远都不曾经历过,面对过这一切。
若是一切都停留在她与程青、惜灵、铭澈结伴而行的种种新奇喜悦之中多好,若是爹爹依旧坐在烈炎王宫宝座之上,时不时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该有多好?
想到这儿,莫鸢不禁失声,掩面痛哭起来。
“公主姐姐……我……做错了,希望你能够原谅我……”
铃蔻艰难地说出这句话,脚步想要向前,却又如同被牢牢钉在了地面上一般。
程青走上前去,轻轻揽住莫鸢的肩,拥她入怀。
“你便是那个小丫头吧,你叫什么名字来着,幽儿?”
程青开口问。
“是……幽儿……那是公主姐姐起的名字。我现在……叫铃蔻了,是千叶一族的圣女。过往的一切,或许都是误会。但我的的确确做了伤害姐姐的事,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若姐姐要我死,我此刻便可以了结自己。”
归宿已然找回,使命已然完成,时至今日,若莫鸢准备一生都恨着自己,那么铃蔻情愿此时此刻自裁在她面前,好教她心里的痛,能够得到解脱。
“鸢儿,你怎么看?”
程青低下头,轻轻在莫鸢耳边询问。
怀中的人儿,一边哭着,一边摇头。
“好……我知道了。”
“你走吧。”
程青看向这个自称是千叶族圣女的铃蔻。
多么粉嫩的脸蛋,看起来是如此天真无害的少女,却亲手杀了威震一方的烈炎王。
如今,她走到这儿来,说这一切都是误会。
就算她化解了这奔袭世间的魔气,让人间回复到正常,难道过往的一切,就可以当做从未发生过一般?
“……哥哥,我……”
铃蔻伸出手,还想说些什么,终于还是闭了口,缓缓地摇头。
“我会再来的。请你们一定要保重。”
说罢,铃蔻转身,回头深深看了一眼在那男子怀中的火红色背影,打开纸伞,摇曳身姿,身形缓缓消失。
/
方才还聚在一处欲作杀人之势的魔兵纷纷作鸟兽散,人世间又回到一片正常的状态,各人回到各家去,默不作声,收拾败落的残局。
经此一役,曾做过魔的人,会重新思考自己生而为人的意义;侥幸逃过一劫的人,则开始想要好好珍惜生命,细细想想往后的人生,该如何度过。
程青牵着红着眼眶的莫鸢的手,走到青芒如歆身边。
/
一年之后。
大焕城,戏班之中。
“谁教是,良辰美景,人生百态?娘子,奈何你我,终究无缘……?”
清冽的嗓音,混着浓重的哀思,台上青衣戏子眉目如画,声声唱腔,如泣如诉,直听得台下观众,纷纷陷入悲伤的沉默之中。
随着最后一个尾音渐收,伴着动作的定格,最后一个字吐在空气之中,良久,大厅中爆出浓烈的喝彩叫好,鼓掌之声。
眼睛仿佛看着前方,又仿佛什么都没看着一般,沉默一会儿,戏子向台下深鞠一躬,退入幕后。
“今儿个唱得可真好!”
方才拉琴的一众乐师对戏子竖起了大拇哥。
“多谢。”
戏子点头,面上微微挂着笑,快速穿过后堂。
回到屋里,将头顶装饰快速卸下放在圆桌上,男子快步走入内室。
“咿咿……呀呀……”
一个女娃儿躺在摇篮之中晃晃悠悠,手舞足蹈望着天花板,见戏子面庞出现在自己眼前,不由眉开眼笑,伸出双臂来便要他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