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另一边,巴希尔的行为就不那么理性了。
数十年戎马的经历让他在面对未知环境时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下意识去摸自己的武器,随后他才发现自己似乎暂时做不到这个动作——现在的他可并非实体。
但下一秒,佐特的声音就从无数光点之后传来,抚平了他的心绪:“看看你自己。”
于是巴希尔便看向了那片光点的阵列。
外人眼中无从识别的杂乱点阵,对于这幅躯壳的主人来说并没有多少识别的难度。巴希尔的意识深处浮现出答案,那答案告诉他自己身上正在发生某种变化,尽管知识储备不允许他看懂这个过程。
“半人马是一个身体结构奇特的种族。”佐特似乎在陈述,说明自己的想法:“利于奔驰、富有耐力的下半身,与灵活而能够使用工具的上半身。同时拥有两种生物的长处,就好像同时拥有智慧与兽性。”
它的音色不像平时那么缺乏情绪,而是带上了一丝莫名的昂扬:“但凡事总要面对选择。是维持已有的功能,仅仅加以强化,还是舍弃那些不必要的,换来更具优势的新东西?暂时选择思考能力会带来一段时间的劣势,却是未来的法宝——可如果没有坚持到未来呢?”
佐特絮絮叨叨地说着,并不强求听众,仅仅是为了整理自身的思考。它曾经在记忆中感受过世界的毁灭,清楚那不是孤身一人能够阻挡的浪潮,即使是神祇也需要自己的使徒,自己的选民,自己的部队。然而它并非司职生命的神,也没能干脆就诞生在一个明确的种族里,既无天赋又缺乏投机取巧——或者说那才是常规情况——的办法。
“我不能按照自己的外貌来做,那等于放弃了一切外物的优势;”它的思考还在继续:“智慧则是更不能舍弃的东西,否则剩下的只会是无脑的消耗品。拼接看似能集中不同的优势,但也可能连带着把劣势一并组合。”
“就好像你的身体,”这次它瞄准了听众作为目标:“你的种族囊括了两类优势,却舍弃了大多数地形下的适应力。即使没有敌人,没有危险,你们自己也挤压了自己的生存空间。告诉我吧,”
随着这个发音响起,光点一个个凝结,定在原地,塑形出那副半人马的身躯:“你是想要力量和敏捷,渴望无人能挡的战斗,还是想要智慧与诡诈,追求紧握时机的意识?告诉我,你向你的神祈求什么?”
至多花了半秒钟用在思考上,巴希尔给出了自己始终铭刻心中的答案:“吾主,如果没有足够执行的力量,一切伎俩都毫无意义。”
“那便记住你为获得它所付出的代价。”
所有的光芒都再度湮灭,巴希尔的意识重又陷入空无一物的黑暗之中。
俯瞰着眼前的“茧”,佐特感到有些欣喜。灵魂之中的对话,再长也不过是心念几次转动,但他们确实为它提供了不少感悟。就像西梅昂那个晚上所说的那样,他们只是两个带着小部落的小人物,思考方式依旧一切以实用为先,首先选择满足下限。
这也是佐特自己的想法:它的目标太过困难,任务太过艰巨,现在的它有什么资本奢谈守护这个世界呢?如果没有抓住每一丝充实自身的机会,灭杀每一丝造成危机的可能,它也赌不起将来——何况,那世界毁灭的最后一幕,至今还缠绵在它的记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