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升了又降，每天乐此不疲地依照预定的轨迹从天空中奔驰而过，还不忘了在路程中撒下满怀热情的日光。

    勤勤恳恳了这么长一段时间的施工员们正在进行收尾工作。他们依旧严格执行着程序，并未因工程即将结束而加快或减慢，就像布罗恩在监工时常常发出的咆哮声那样一如既往。

    和他们没多少区别，德尔迈的残魂也维持着机械性的动作，像钟摆在预设的路径上往返。这个囚徒偶尔会无意识地碰撞监牢的墙壁，恍若试图逃生的犯人在试探最为薄弱的突破地点。

    但佐特知道那仅仅是种错觉，残缺的灵魂碎片早已失去了主动思考和行动的能力，况且被它用神力维持着的囚笼也不会存在什么弱点。在过往的日子里，佐特几乎已经快习惯了这种输入，以至于到了很快就能结束此刻损耗的今天它反倒有种新鲜感。

    远处又响起了布罗恩的大喊声，但这次似乎有些不同：

    “够了！我一没盯紧你们就要出问题！”他愤怒地来回踱着步子：“这里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预定好的最后一段尺寸会少了整整三十七厘米！你们都用到哪儿去了！”

    佐特还是第一次真正看到眼前的工程出现问题，这让它的新鲜感更进了一步，变得愈发真实起来。不过问题似乎并没多大，因为布罗恩的情绪里多得是气愤和怒意，却不包含焦急与慌张——

    “给我立刻去联系朗纳尔！”尽管已经转入了后续处理阶段，他的咆哮声依旧那么中气十足：“让那小子返程前买好额外的耗材！”

    看到这个困难立刻就被克服，佐特略微产生了少许不真实感，从刚才的鲜活气息中倒退回来。它的计划似乎太过顺利，几乎没有任何阻碍，这让它感到由衷的高兴与隐隐的担忧……毕竟，波折只有或早或晚，却没有不存在的可能。

    于是它的预感很快就成真了：急匆匆地跑向通讯台的矮人不断敲打着按钮，满身的情绪波动愈发巨大和紧促起来。又操作了好几下，他顺着去时的路线再度跑回布罗恩身前，汇报得一脸忐忑：

    “领队，通讯台好像找不到信号。”

    布罗恩先是安静了那么一两个瞬间，随后才重新从双眼的瞪视中迸发出怒意：“哈图沙就该用镐子凿开你们的脑壳，看看里面到底放了什么！今天早上例行检查它的人是谁！怎么当时没有发现这事！”

    那个矮人似乎有些难堪，略微低下头才回复他的问题：“……您此前说要把时间都用在这项工作上，因此取消了一些暂时用不上的例行项目，包括对武备和通讯的检查在内。”

    这下轮到布罗恩难堪了。

    好在他也不是某种喜欢推诿责任的上司，这个答案并没有第一时间令他气恼。看上去仿佛因为回忆而冷静了些，布罗恩下意识地抬起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胡须：“你说得对……这是我的疏忽。走吧，我们去检查到底哪儿出了问题。往坏里想，或许那天之后巴里没有第二次联络我们的时候并不是他那边有什么不对，而是我们这儿已经没办法接进来了才是。”

    这个名字同样激起了佐特的回忆，并在它逐渐攀升的好奇心下添了些上好的薪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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