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叶簌簌轻响,抖掉压弯自己的露珠。
行走在林间时,所感知到的温度要比外界更低:植被的蒸腾作用消耗了本就不多的热量,而吸饱这些水汽的风又贪婪地从过路人身上搜刮体温作为买路钱。哪怕位于山脉边缘的这片林地并没有太多绿意,要应付少数几个人类还是绰绰有余。
“真是晦气!”走在小队最前头的是个年轻士兵,此时正抄起斧头劈开倾斜的灌木:“为什么咱们的老爷偏偏就分到了这种任务?真希望幸运星偶尔也能保佑一下我们!”
“是啊,真令人郁闷。”从他身后传来了附和的话语:“又冷,又湿,”
那是个光头,头盔系在腰间,正从他挂着水珠而闪烁反光的头皮上弹下一只小虫子来:“还有这些该死的爬来爬去的小玩意儿。”
得到了光头士兵的支持,年轻士兵显著地兴奋起来:“是吧!我就知道,咱们都是这么想的!明明有那么多大人物等着一个在陛下面前露脸的机会,都想着养精蓄锐拿下头功,怎么偏偏是我们的领主——”
“行了,抱怨两句差不多得了。”更后方的中年士兵面无表情地呵斥起来:“贵族老爷们的事,是我们这些人能随意编排的吗。”
他迅速、动作极小地朝身后瞥了一眼,又威严地扫视两圈:“咱们自家弟兄说些话,事后就当没听见了。但现在还是要首先完成任务。”
“好咧,头儿。”回应声一片无精打采。
这队士兵只是康德延伸开去的庞大情报触角的一小部分,一个端点,还有许多和他们一样的队伍正朝着大体近似但角度轻微不同的方向前进,在地图上形成一个逐渐包裹和缠绕起来的圆形。他们并不清楚实际情况,更不了解自己接到这个任务的具体始末环节,自然也就没办法知道能够接到这个被他们抱怨为坏运气的任务究竟费了他们领主多少心神……
虽说他们还不至于因此而玩忽职守。
这也得多亏了他们的领主:揽下责任、在国王面前争宠是一回事,可把事情办砸了导致负面影响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在前一个晚上真正明白应该怎么做的聪明人显然不会忽略其中关窍,敢于主动要求这个任务的贵族自然也都是麾下确实拥有一支不错的轻步兵的人。
不过现在这个时候,他们还只是一无所获的大部队之中的一员:无论是在少许几条成因不明的密林带中穿行,还是选择从灌木和荒地上走过,甚至冒着损失体力和被伏击的风险接近山顶,这些侦察队伍都没能发现多少有用的情报。
士兵们不曾真正翻越目的所在谷地两侧的山峰,因为出发前他们收到了严令:禁止出现在任何可以直视山谷之中地区的位置。康德自己当然很明白当初自己为止自豪的构造设计,周围每一块可能的观测点都反过来处于城墙上哨兵可以目视的地点——而且通常都相当明显,除非是布罗恩那样作弊般地从更外围山峰上使用望远镜进行监视。
他知道自己早已暴露,在半途中就已经被连续监视了许多天,但他下达这个命令的时候在他系统中的临时任务早已经变成象征失败的灰色并打上了一个叉。这不仅是个失败,也暗示了他另一件事,那就是被系统察觉的监视者已经就此撤离——而那个节点发生于他开始最后一次行军之前。
从敌人不再确认他的位置和状态,到他正式进入守军视野并开始攻击,中间有一段不小的差距,这之间的时间差就是他应当利用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