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转过身就能看到忙忙碌碌的同伴,低下头就能瞧见遥远又渺小的大地,长时间的空中航行还是会给人一种独特的孤寂感。
这点算是佐特的偶然发现——毕竟它本身并不会因为光阴流逝而产生特别的想法:虽然矮人们不会这么说起,可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他们也愈发机械化起来,笑容减少,常常只是僵硬地发出和执行指令。
如果说这还不算什么明确痕迹的话,那么某群和他们一道起航的牛头怪就表现得格外明显了:这些接下了求援任务却没有想到自己将再度体会飞行感受的可怜家伙越来越习惯于缩在狭窄黑暗的舱室中,互相之间也很少交流,只在轮到用餐的时候才外出活动。
佐特也会怀疑为何自己上次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但它很快就依靠分析自己给出了答案:那一次航行的时间很短,人数又多得堪称热闹,自然最大化地压制了这种心理状态。
这种获取信息、寻找逻辑并加以思考最终得出结论的过程让它感觉很好,在它的想法中这意味着它正逐渐融入这个世界:某种意义上,那也是它的使命之一。
就在这个时候,佐特的某一视角之中,洛尔科正向它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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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习惯了自己雇主这副总是闭着眼睛仿佛正在休眠的样子,矮人船长并没有揣测它是否清醒的打算,只是自顾自地念出了开头:“朗纳尔那边的检修完成了,雇主。”
“我给他的命令是直接去到墨菲先生那儿去,不必来同我们会和。”洛尔科稍稍停顿了一会儿:“侦察本就是他那条船的本职工作,我们得尽早掌握敌方情报才行……才能拿出最合适的办法来。”
“这事就按你的决定去做。”佐特的反应也和往日没什么区别。
尽管收到了答案,但洛尔科并没有就此离开。相反,他往前迈出一只脚,然后又是一步,上半身也有些前倾……紧接着像是终于意识过来那样赶紧收回。
明确地注视着、感觉到他的困扰,佐特对此并不关心——
尽管它仍旧在等待。
终于,洛尔科放下了心中无用的犹豫。他的语气一如往日那般爽朗,只是多少带了些凝重:“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雇主。”
既然开了这个头,从他的肢体语言中,佐特显著地读出了某种变化:
“或许这是哈图沙在告诉我前方即将出现的困难,告诉我们应当注意这个敌人,但或许又只是一种错觉。”难得地,他不好意思般半抬左手,仿佛想要抓住些什么:“我没法确定……我已经很久不曾有过这样没把握的感觉了。”
“没有人能真正把握未来。”
“但我——”
洛尔科噎了一下,终于真正恢复到他原本的样子:“你说得对,雇主,但我更喜欢测算、统计和概率学。数学是未来的说明书,没法逼近答案的过程也就没法给人安全感——起码要逼近。”
佐特没对此作出评价。
但不知为何,这个矮人依旧站在那儿,任凭逆着航向穿过甲板的呼啸风声笼罩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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