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人偶剧团的演出整整提早了四天,为了演出效果还改成了晚上举办,妖精们传播消息的能力一点不比天狗们弱,演出当天观众席依旧不足以容纳热情的看客们。天子闲着的时候扩建了观众台,但与观众的人数相比仍是杯水车薪。
但这种盛况对赤蛮奇来说一点不值得开心,在赤蛮奇这么多颗头看来,观众虽然变多了,但少有人真正懂得人偶剧的精髓,想必大部分人都只是跟风过来看个热闹,他们对人偶剧一知半解,最大的爱好就是把自己对人偶剧浅薄的认知当做炫耀的资本,这类观众的增多迟早会给人偶剧团带来负面影响。
当然还有一些赤蛮奇无法理解的人,比如那个佩刀的野蛮人。她明显对人偶剧毫无兴趣,偏偏每场人偶剧都从不缺席,一副所有观众和剧团成员都还欠了她一条命的脸,只要是她坐着的位子周围那一圈,观众都会为她身上的压抑气息而感到不适,让人不得不怀疑她是来砸场子的。
如果再和她发生摩擦,想必会被天子踢出去吧。赤蛮奇暗自想着,明明她的主人都亲自来为人偶剧伴唱了。
你要是觉得不开心,可以到最后排或者后台去休息,不要影响别人的心情,好吗。赤蛮奇晃晃悠悠和魂魄妖梦旁边的妖精交换了座位,妖精感激不尽地飞走了。
妖梦根本不打算理她,这是自己的苦修,容不下任何会给自己带来杂念的人。
赤蛮奇有点生气了,飞在天上的头看了看天子,这位天人正和一帮尼姑讨论用假矿石兑换兔子印章的套路,全神贯注的她应该无暇顾及这里。
你很拽嘛,一句话都不说。赤蛮奇把头飞到妖梦面前。
妖梦保持沉默。
还带着把刀,会用吗,装的倒是挺像的……赤蛮奇嘲弄着对方,伸出手想拔出楼观剑玩玩。
一副决斗手套丢到了赤蛮奇脸上,赤蛮奇还没反应过来,头已经被妖梦一刀割了下来,咕噜咕噜在地上滚了几圈,停在了朱鹭子的裙子下方。
朱鹭子捂住裙摆尖叫了起来,乔装打扮前来观剧的上白泽慧音见到有妖怪丧命,难以置信地望向妹红,妹红摇摇头示意其冷静下来。
天子见到有女性观众遭到了可怕的偷窥魔的骚扰,停下了和尼姑们的交流,前去查看什么情况。只看到一具无头尸体正要和一个怨灵武士拼命,但两人都被一个身着旗袍的仙人像提玩偶一样掐住后颈提了起来。
仙人本就与天界来往密切,天子本该一眼认出,但天子对天界之事并不上心,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仙人应该是茨木华扇。
这个混蛋是来捣乱的!!别拦我我要把她赶出去!!!赤蛮奇把头接了回去,虽然已经知道自己和魂魄妖梦实力的差距,但仗着有个怪力仙人挡在两人中间,故意大声叫嚣着向妖梦挑衅。
扰我修行,辱我名誉,你这宵小之辈,我不会和你客气了!妖梦实在是忍无可忍,就差将白楼丢出去插赤蛮奇头上。
如果你们怨气无法发泄的话,就打我好了。茨木华扇道。
赤蛮奇愣了下,自己当然不敢真的对仙人动手,但是妖梦怒急攻心,头脑发热,对华扇吼道:“和阁下没有关系!刀剑无眼给我让开!”
武士不是喜欢试刀吗,那就用我的手臂试试吧。华扇冷冷盯着魂魄妖梦。
妖梦咬着嘴唇,突然背后开始渗出冷汗,把刀收了起来。
茨木华扇将两人放下:“你们为什么如此不尊重其他人?观众们期待着人偶在演出中的精彩表现,剧团为了回应观众们的支持日日夜夜努力练习,而你们却大闹一番,将观众席当做自己撒泼的场所,强迫所有人分享你们的焦躁和怒火。”
赤蛮奇和妖梦像做了错事的孩子一样,在众人的目光中被华扇的话语施以罚站之刑。
你说她意图给演出捣乱,但是你的行为也影响到了所有人,你有认识到你的错误吗。华扇问赤蛮奇。
她带着把这么危险的刀,天天杀气腾腾地坐在观众席上,怎么看都……
都什么,说下去。
都很危险啊。
茨木华扇道,那你为什么不联系剧团解决这个问题呢,哪怕和大家商量也好,你却擅自用会给所有人带来困扰的方式来解决问题,你是真的想要让大家安心地观看演出?还是说你只是寻求为剧团出头的自我满足呢?
没有啦……我只是想到什么干什么……赤蛮奇羞愧地满脸通红,恨不得立刻钻到地缝里去,但是这个仙人力气这么大,想必也会被揪出来吧。
还有你,虽然你自己察觉不出来,但观众们并非普通人类,感官都很敏锐,我刚刚坐在你后面,都差点把你身上的气息和杀气混淆。观剧本来就是放松身心的事情,为什么你如同接受苦行一般?
和阁下无关。
影响到了我的观剧体验怎么能说没有关系。如果不喜欢人偶剧可以离开,没有人强迫你来这里,喜恶因人而异,没人会指责你。
妖梦朝台下瞄了眼,没有见到幽幽子大人的身影,多半还在幕后做准备,应该没有注意到观众席上的骚动。
我没说我不喜欢。妖梦的声音细若蚊蝇。
华扇低下头,用极低的声音道,我不觉得你是那种装模作样给别人看或者自我满足的人,我也沉迷于锻炼身心,但是锻炼的方式并非只有绷紧神经一条道路,常年保持这种状态往往会忽略很多东西。有时候放松下来也能开阔眼界,继而打开另一条道路。这就好比二刀流与一刀流,我并不是说两种流派有高低之分,但我所肯定的是,同时懂得使用二刀流和一刀流的剑士,在战场上绝对要比只会一种流派的剑士有优势。我这条被斩下的手就是铁证。
妖梦点了点头。
不管你们是不是真的有听进去,现在都坐下好好等待演出开始吧。华扇道。
小小的风波结束了。
茨木华扇坐回了自己的座位,旁边的伊吹萃香戏谑道。
你就这么喜欢引人注目吗,表现欲空前高涨了哦。伊吹萃香醉醺醺地,红着脸道。
如果在乎他人的目光,为避开哗众取宠的嫌疑而不对他人的错误进行纠正,这就等同于共犯。
以前说不过你,现在也说不过你。萃香意味深长地瞄了下华扇的手臂,不和你说了,你这桃红仙人。
那你就是酒酿西瓜。
哈哈。嗝。萃香捂了下嘴,等下演出开始打嗝就不好了嘿嘿。
别喝了你这酒鬼。
不要。萃香使劲摇头。
叮地一声,人偶剧开始了。
帷幕拉开,这次爱丽丝大胆地制作了演出特化型的荷兰,这场演出将用三个精巧的人偶进行表演。
人数已达数十人规模的乐团,身着正装一齐奏响了低沉的交响乐,爱丽丝作为旁白缓缓念道——
在遥远的过去,有一位哲人的爱人,将哲人的梦境化为了现实。
哲人与梦境的友人们,决心将梦境变为真正的乌托邦。
但并不是所有的梦境的居民,都信任着这位哲人。
永远有着一群人,他们以游离于哲人所制定的法律之外为乐,对哲人所立下的所有规则不屑一顾。
这样的他们,集结在一起,在这位哲人所建立的乐园中,对抗着一切,最终为乐园的其他居民所排斥。
在一场可怕的天灾中,他们私自占有了一位伟大居民所制作的造物,这让所有梦境的居民们出离愤怒了。
面对所有人的愤怒,这群异端们终于明白了,自己在这片梦境的土地上已无栖身之所。
就在这时,一个可怕的魔鬼,墨菲托斯出现在了走投无路的他们的面前。
第一次看人偶剧的慧音全神贯注地盯着幕后,只见带着面具的人偶们,在衣不蔽体的荷兰的带领下,慢慢走上昏暗的舞台。荷兰扮演走投无路的异端们的首领,面容憔悴,蹒跚了几步,脱力一样倒在地上,用手捂住脸庞。其他人偶纷纷上前,将荷兰的身子扶起。
九十九八桥作为荷兰的配音者唱道——
已是走投无路。
雄鹰怎能与家禽为伍,
那可恶的怪物竟要我等低头。
也想集众人之力反抗,
可是造化误人,命运拨弄,
如今已无立身之地,
为之奈何?
身着旗袍,佩戴恶鬼面具的上海,手上别着枷锁,一步一步从黑暗中现身,来到了荷兰面前。交响乐变得诡异起来,幽幽子和八云紫用阴沉的美声赞颂着地狱的魔王,妖精女仆们一边奏乐,一边跟着骚灵乐团在幽幽子后面伴唱。
荷兰诧异地朝后退了一步,瞠目结舌沉默许久,指着上海道——
你!你是那可憎的哲人派来取我性命的么!
我命休矣!
上海放声大笑,九十九弁弁唱道——
我是你等的欲望,
我是你等的奇迹,
我是这世上最善的,
也是这世上最恶的,
你勿要惊慌失措,
我并非取你性命而来。
茨木华扇脸都白了,自己也没想到今天人偶剧是这个剧目。伊吹萃香脸都因为憋笑而变形了,她拍了拍华扇的大腿,来都来了,那就看到底吧,今天谁都别想跑。
荷兰屏息凝神思索,自言自语道——
她威风凛凛,气势恢弘。
待我先问问--
你是谁?敢问你的大名?
上海道——
业火中焚净善恶,
尸骸间解开疑惑,
我从不与愚者搭话,
墨菲斯托便是我的真名!
荷兰道——
啊!?你是那至邪至恶!
我知道她是那法力通天的魔鬼,
专门诱惑欺诈那些可贵的灵魂!
她想要对我做什么?
我又还剩什么呢?
荷兰实在毫无办法,理了理破烂的衣服道——
恭颂虚无者之大名,诚惶诚恐,
不知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乐团缓缓停下了奏乐,上海背向荷兰道——
是你时来运转。
那哲人的白日大梦,
幼稚到令人憎恶,
哪怕在我眼里停留半分都难以忍受,
难得你与我想法相当,
心血来潮便来帮你。
可知你等私占的钢铁造物是出自何人之手?
她的大名说出来只吓得你等肝胆俱裂,
那是对抗神龙的圣物,
你等真是胆大包天。
那卑鄙的哲人,
早就记恨你等不听她的号令,
如今你等犯了众怒,
趁此机会,
她正要过来割下你等项上头颅!
荷兰脸色煞白,众人偶乱作一团——
大祸临头!
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上海昂首道——
我便是为救你等而来。
你要的我都明了,
你求的我都有数。
荷兰迟疑,与众人偶窃窃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