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船此时已升至足够高度,开始大功率启动引擎以脱离大气层。即便身处逆惯性场的保护之下,奥尔拉尔仍感受到一股短暂的压力从背后传来。几秒钟后,窗外景象被黑暗真空所取代,知识之型的地面转化成一道弧线被抛至身后。飞船继续加速,沿最短路线向主空间站航行。
奥尔拉尔将注意力转回舱内,继续此前的话题:“我现在能想到的唯一方法,就是投向另一个上古帝国,以此迫使纳克萨拉人重新权衡得失。但这方法全然是在玩火,其中的风险和不确定性太大了。”
“我高度不建议此种解决方案。”托卡对此持相同看法,“不论对于赛拉弥还是整个第一联盟,乔玛帝国都比纳克萨拉协管会更危险数倍。乔玛人向来是独断专横的种族,当初鄧达坎人在银河系的军事扩张仅略微显出失控之势,他们便当即出手将其碾碎。事实上,赛拉弥代表联盟同纳克萨拉人积极交好,其初衷即是制衡来自乔玛帝国的潜在威胁。乔玛人对此同样心知肚明,如果现在转变立场,我们不可能指望他们对我们仁慈相待。”
合成人以寥寥数语概览了近一个世纪以来的局势变动,奥尔拉尔很赞赏对方的眼略。
“对,我同意,乔玛人不是一个好选项,可另一个呢?”他说,“人类呢?”
每当提及这个奇特的名字,奥尔拉尔都不禁感叹于有关那个上古国度的种种事实。
银河系仅存的三个上古文明中,人类先驱文明体是最为神秘的一个。在不少人眼里,人类是一个傲慢的种族,这看上去显而易见——他们竟拿指代所有智慧生物的大类名词用作自称。不过,身为相关专业者,奥尔拉尔清楚这只是一个误解。
若想要理解人类的心态,最佳方式莫过于将之与其他文明作以比较。第一联盟的公民大多更加了解乔玛帝国的社会结构——阶级分明,分工确切,整个国度如同一部无休止运转的机器,个体以履行自身的阶级职能为唯一要义。人类先驱文明体则恰好像是乔玛帝国的镜像反转,其原则指向每一个社会个体的全面解放。
人类的核心世界是苏尔星系的泰拉,或可称之为地球,其星域内存在着银河系中最独树一帜的社会形态。所谓文明体即是其成员有序自由联合的一个抽象实体,他们认为,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自由发展的先决条件。在那里,每一个个体均可调用难以想象的产能力量,以至于只需极少人口的主观能动便足够推进整个文明。
这条逻辑同样引向他们对自己的称呼。他们的理论是,以物种、阶级、或是任何人为概念对智慧生命作以划分,本质上总是因不均等、不充沛而产生的异化束缚,而一个得到充分解放的个体显然不应继续承受此种束缚。也就是说,文明体的每个成员都是人类。
奥尔拉尔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十分美好的理论。若有机缘,他本人也很向往人类文明所描述的那些图景。
可叹的是,与其两个同类一样,由于上古时代的某些变故,如今的人类先驱文明体作为一个堕落帝国,早已不再和外界的年轻族裔往来。长年累月下来,人类这个词也演变为专指那个起源自地球的种族。
想清了这些,奥尔拉尔也发觉,他刚刚提出的想法并不现实:“唉,当我没说吧。人类文明体的隐居已经持续了无数岁月,即便他们对第一联盟的建立抱有善意,他们也从未开成公布地选择立场。正如人们所说,他们终归是一个‘隐秘的支持者’,我们没可能期望他们站到一个上古帝国的对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