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牟重案,第三轮堂审。
——终局。
鉴于第二轮堂审,原告方、被告方,脑力对飙,逻辑博弈,惊艳激烈。
撕得时长过于长久,以至于都撕到傍晚天黑了,还差点结束不了。
所以这次,吸取前车经验,直接大清早就开了审。
给他们两方,足足的撕仗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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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告方,中牟农户,老罗家。
罗老爹的异姓义子,林毅,作最锋锐的尖刀。
被告方,中牟县衙。
进士出身,才华横溢的范县令,独撑大梁。
率领一干衙役,全服戒备,迎接来势汹汹的敌攻。七八中文天才一秒记住 ωωω.78zω.còм м.⒎8zщ.cóм
原告方,告:
县衙诬判良民。
且在已谢幕的第二轮堂审中,原告方已经成功地在逻辑上证明出:罗福遇害日,死囚林欢,确实没有作案时间。
可县衙哪里肯认败???
认败了,就等于承认了诬判。
诬判良民的地方衙门,必遭到上层府衙的重重降罪。
开封府坐镇中牟。
法邸重器,搁这儿虎视眈眈地看着呢!
“林欢通|奸|人|妻绵娘,而谋杀人夫罗福。”
“——这桩案,本县当初秉公执法,没有诬判,就是没有诬判!!!”
义愤填膺,慷慨激昂。
朗朗乾坤之下,法理的角斗场之上,众目睽睽之中,机锋汹涌,
范县令近距离对决原告方。
胖胖的地方官,认真地逼视着青年。
虽满怀被扣黑锅的愤怒,却仍然勉力理智,言辞诚恳:
“林毅,本县不知,你是如何认定,林欢一定是被县衙冤枉了。”
“你执着为这个斩期临近的死囚翻案,为此不惜一切代价。如此竭尽全力,你们之间的关系怕是匪浅。要么恋人,要么亲人。”
“你们两个都姓林,所以本县更倾向于后者。”
“感情使人障目,深厚的亲情尤其使人障目。”
“你信任他的品德,可究竟相信和事实是两种不同的东西。你自己亲口问过这个死囚,他在中牟,都干过些什么吗?”
县尊言辞实在诚恳,以至于厌恨这个恶官入骨的青年,都不禁听了进去。
细细思量,入了好一会儿神。
“……并未问过。”
县尊告诉他:
“现在问,还来得及。”
“公堂内,当着开封府的面,问问这个死囚,他在中牟都干了些什么。”
“在本县看,你们虽然不知为何,不能相认。但该是关系甚密的亲人。”
“既然乃亲人,那么想来,他情绪上,哪怕出现最细微的异样波动,你也能立即察觉出来。”
是如此。
弟弟对亲哥的情绪波动,焉能不敏感。
“欢,我倾尽所能为你翻案,你在中牟都干了些什么,诚实地告诉我。”
身戴枷锁、镣铐沉重的死囚。
遍体刑伤,蓬头垢面,残躯虚弱地跪在堂中央。
病哑着嗓音,回答弟弟的问询:
“我干了些什么……我加入了中牟县衙作衙役,暗查地方衙门,对孕妇连环被害案,消极怠工的原因。”
“——然后就被捕入了牢狱,废掉武功,判成了死刑。”
县衙方神情微阴。
范县令火急火燎纠正:
“跑题了!让你说你在中牟干了些什么事。你只说,通|奸|人|妻,谋杀人夫,这事儿你究竟干没干吧!”
死囚不撒谎:
“我没通|奸|人|妻,绵娘她清白干净。”
武功被废、体若废人,对于曾经的强大者来说,此打击堪称毁灭性。
死囚者,林欢。
早已经心如死灰,冷漠厌世。
他想死。
被县衙当初的判决斩亡也好,他无所谓。都不在乎了。
唯剩下最后一点在乎的——救命恩人的清誉。
“我没通|奸|人|妻,绵娘她清白干净。”
无论县衙当着开封府的面,义愤填膺质问多少遍,死囚始终只这个回答。
回答了很多遍,词句始终精准、未改动。
林毅对兄长的情绪很敏感。
林毅察觉到了不对劲。
死囚的措辞,始终只是否定通|奸|人|妻,至于后半段问询——是否谋杀了人夫,他并没有作出明确的否定。
“欢……”
林毅失神,渐意识到了什么。
原本对兄长品德深信不疑的青年,身形一晃,往后微微踉跄了一步,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好了。
然而,此时、此境,局势早已经成了骑虎难下。
开封府亲审。
原告方硬着头皮,也得把原先坚持的状告下去——县衙诬判。
纵然已经心中暗疑,动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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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堂,法理场。
博弈的角斗场内,腥风血雨。
攻心为上。县衙攻完了林毅,再攻其义父,罗老爹。
“老爷子,”待老人家,范县令尽量言语温和,把言辞不那么锋利,“第二轮堂审败后,这几日,本县与县衙豢养的谋士,再三推捋,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县衙确实没有诬判,这个我们县衙方很清楚。”
“县衙没有诬判。您和义子证明死囚没有作案时间,却是证明成功了。”
“那么唯一种可能,伪作了假证。”
“至于是谁作了假证呢?……”
语气悠悠地拉长,意味暗沉。
“想来一定不会是您老。”
“毕竟,如果亲儿子被害了,老父亲却为谋私利,帮凶手做假的不在场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