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遵令就是了,稍后为师实践,你们自然就知怎么回事了。”
“……”
便遵令。
仵作验尸,讲究验皮验肉,从皮肤、人肉组织找伤痕。若体表无伤痕,则解剖打开,从内脏找致死因。
被腐食微生物完全分解完的尸体,皮、肉、内脏全无,只剩空荡荡的骨架子。
白骨骷髅,验无可验。
这在这行,乃全天下仵作的通识。
仇庸君、丁竹;
王采、刘文;
薛泰、木振邦;
马韬、孙飞。
众学徒笔记与墨笔在手,在周围,听调遣,尽皆如狼似虎,目光炯炯,精神抖擞。
实在想看,难道师傅真能创造奇迹,破解这场根本无解的僵局?
“师傅,专门的酽醋到了。”
酽醋到,取死者骷髅,盛放于晶莹剔透的白玉盘。
以酽醋作清洁剂,把骷髅表面的脏污处理干净。
然后用干燥的毛巾,擦拭掉残留的醋渍。
最后一步骤,取热水适量,自骷髅上部的顶门穴,徐徐灌入。
结果便出来了。
问:“你们看到了什么?”
学徒聚精会神,目紧凝。
“热水一灌,从骷颅里,冲洗出了好多泥沙……”
泥沙落在白玉盘里,分外醒目。
最专业的仵作师傅,一手按着桌面上的骷髅,一手高举白玉盘,向周围,示众。
履行职责,扬声清晰:
“活人溺水,挣扎必有泥沙吸入。”
“死后抛尸,气息已闭,便不会有泥沙吸入。”
“如此多的泥沙。”
“中牟县衙,曾经的审判:林欢用利器杀死罗福后,抛尸中牟河。”
“在尸检结果,不成立。”
“——罗福乃活溺。”
一锤定终局。
明明女声清悦,效果却宛如雷轰。
山崩地裂,骇浪惊涛。一片哗然。
范县令胖胖的官服身躯,当场瘫软了。
“怎么可能……林欢谋夺人|妻,而谋|杀人夫,在这案,本县、本县并没有如旧往,诬判啊……”
喃喃。
难以置信,渐成睚眦俱裂。
情绪猛烈失控,眸猩红,□□。
五六个衙役拦都拦不住,地方官疯狗似的扑过来,劈手夺走了白玉盘。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一定哪里出误差了……”
死死盯着白玉盘中的泥沙,忽然抬头。
曾经的科举进士,包府尹看上的沧海遗珠,可塑栋梁。
绝境里,智慧极致地迸发,璀璨夺目。
“墓坑里的棺材已经腐烂了。”
“尸骨躺在棺材中,坟墓的泥沙难免渗入。”
“仵作师傅,您如何确定,由骷髅冲洗进白碟里的泥沙,乃河沙,而非墓沙?”
仵作师傅:“……”
仵作师傅,简直忍不住为这地方官拍案叫绝。
难怪包府尹心心念着,如果范桐在中牟县,活取孕妇紫河车案中,没有扮演不该扮演的角色,就要收他为门生,提拔他入朝廷做高官。
这范桐,实在、实在……才思敏捷,让人五体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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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头里的泥沙一被冲出,现场舆情瞬间哗然。
中牟重案,第二轮堂审已败,第三轮审,又陷入了如此劣势的绝境里。
眼看着诬判的屎盆子,就要在县衙头上扣实了,自个儿就要被开封府重重惩责,摘掉乌纱帽,仕途尽毁了。
范县令再才思卓绝,个人情绪也已处在了失控崩溃的边缘上。
勉力维持着最后一丝理智,眸通红。
咄咄逼问,步步逼近纤细的仵作师傅。
“您、您如何证明,这白碟里的沙,非墓沙?……”
仵作师傅,怔怔地注视着地方官,满眼惊艳。
现场严重失控,官兵速来控制。
仵作师傅,已被展大人即时即刻地护到了身后。
“范县令,请您冷静。开封府作为最高审判方,中立立场,无任何偏颇。展某的内人,作为开封府的法医,自然也是客观的、公正的。”
“——那就证明出来,这碟泥沙,究竟乃墓沙,还是泥沙!!!”
“好,我给你证明。”
仵作师傅,从丈夫身后探出头来。
“仇庸君,丁竹!”
学徒齐齐拱手抱拳:
“在!!!”“在!!!”
“速去中牟河,取河沙来,与白碟中的泥沙进行仔细对比,鉴别是否属于同类。”
“是!!!”“是!!!”
“王采,刘文!”
“在!!!”“在!!!”
“下到墓坑里,取些墓沙来,与白碟中的泥沙进行仔细对比,鉴别是否属于同类。”
“是!!!”“是!!!”
众学徒谨遵师命,领令取了。
不多时,河沙取来,墓沙取来,两类泥沙,与白碟中、从人头骷髅里冲出的泥沙,仔细进行对比。
“来,范县令,交给您。您与您的县衙,亲自鉴别,这泥沙,究竟乃哪类。”
范县令:“……”
范县令,亲自鉴别,渐渐地,神情全无,彻底颓了。
簇拥在周围的县衙人众,七嘴八舌,低低压声:
“太爷,白碟里的沙,质地与河沙同类,属于河沙呀!……”
法医的推定,再次响起,掀起舆情汹涌。
“范县令,开封府中立,真没有偏颇向任何一方,绝对公允。”
“活人溺水,挣扎必有河沙吸入。”
“死后抛尸,气息已闭,便不会有河沙吸入。”
“您看这罗福的骷髅里,验出了如此多的河沙。”^
“你们县衙,旧往的审判——林欢用利器谋杀罗福后,抛尸中牟河。岂能成立???”
诬判!!!
诬判!!!
民舆里,呼声一片。
可咱……
“真没有诬判呀……”
范县令颓然地跪倒在中牟山下,神魂全失,无力喃喃。如遇断更,未更新,可到新站www.yumitxt.com(玉米小说网)查看最新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