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送完毛惠兰,先去了扬州看望姜知府,罗熙又给朱氏请了平安脉,住了几日才启程回到苏州。
此时已经入秋,漫山红叶若红霞缭绕,金黄的银杏点缀其中,秋阳斜照芦苇摇曳,落霞与孤鹭齐飞,入眼之处皆是美景,叫人流连忘返不思归路。
美景在前,美男在侧,池承心情甚是愉悦,情不自禁哼起了歌。可他高兴过了头,一不小心唱了出来,罗熙毫不留情捂住了他的嘴,说再唱一个字就让他永远出不了声。
“你既立志做官,就学着正经些,别整日吊儿郎当懒懒散散,一副昏官做派!”
“不唱就不唱,你骂我干啥?”
“我怎么骂你了?别无理取闹!”
“谁无理取闹了,你说我我还不能不乐意了?”
“哼,懒得理你。”
“你不理我,我就偏要理你,哎?罗中君,你干什么去?你走这么快干嘛?你站住!你等等我呀!”
池承追着罗熙在前头跑,小光在后边捂嘴乐,明聪抬头望着天,心里盘算着路程,大约晚间就能到苏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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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未到,池府大门的灯已经点亮,所有人都聚在慈安堂,饭菜热了三回,池承还是没到。
池贵全阖着眼快睡着了,孙老太太不停转着佛珠,姜氏揪着帕子一直看着门口,苏姨娘站在她身后,纤细的手搭在姜氏肩上,池淼悄悄从袖子里掏出两块花生乳糖,飞快地塞到池晶手里一块,然后装作咳嗽用帕子掩住口鼻,把剩下那块塞进嘴里。
佩儿脚步匆忙跑进院子,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可那丫头却一脸惊慌进了屋直接跪在地上。
“老太太,不好了,三爷被人送到官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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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承万万没想到,一进城就被何四的手下给拦住了。
池长清近来换了口味,偷偷和城南一个姓董的寡妇厮混,没几天就被董寡妇的儿子刘健给捉奸在床。刘健是苏州城有名的小混混,威胁池长清说要是不给银子,就宣扬的满苏州都知道,让池家没脸。
就这样,池长清成了刘健的提款机,屡次讹钱越要越凶,池长清的私房钱没多久就被讹的一干二净。他为了和董氏维持关系,把姜氏和苏姨娘的首饰拿出去当了还不够,整日欺骗老太太要钱,没多久东窗事发,老太太知道后气了个半死,断了池长清的月例,也不许铺子挪钱给他。今天他又偷偷和董寡妇相会,被刘健堵了正着,小流氓要钱不成,便把他扭送去了官府,告他奸/污良家妇女。
何四问清楚缘便派人去池家报信,听说池承今晚到苏州,又叫人赶快来迎。
池承他是真不想管这事儿,晃晃悠悠先把罗熙送回济世堂才去了衙门,推官侯岑正在门口等着,说何四去董寡妇家问话,一时半刻回不来。
“回不回来无所谓,我来也没别的意思,侯大人,你这边该怎么判就怎么判,不用考虑我。”
“这......这怎么行?”
“这有什么不行的?我爹犯了错,受罚是应该的。”
侯岑将池承拉到一边,“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怕会影响你的名声。”
“名声又不能当饭吃,再说了,我爹是我爹,我是我,要是因为他胡作非为就议论我的是非,那也是别人的自由,我管不着,随他们去吧,”
池承拱了拱手,
“这么晚了,还劳您亲自过来,实在不好意思,这样吧,明日金樽阁我做东,请您、夏大人还有何四哥吃饭!”
“吃饭就不必了,原也不是什么大事,旅途劳累你先回去吧,有我和何四照应,令尊在里头吃不了苦,倒是那个刘健,自己讹钱还恶人先告状,我知道怎么办,你放心!”
“别介,就算刘健有错,您也千万别护着我爹,侯大人,您就当替我外公出气,让他在里头多吃点苦长长记性!”
侯岑笑着点了下头,“我心里有数。”
告别侯岑,池承脚步飞快回家直奔慈安堂,池贵全黑着张老脸,见池承进来才缓和一些;孙老太太拉着池承问长问短,姜氏也把老公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不过最让池承意外的却是苏姨娘,她身上完全没有被心爱之人抛弃的颓废,反而圆润不少,气色也比以前好,爱说爱笑的,和池晶池淼凑在一起说话跟三个小姐妹似的。
桌子上的菜撤下去又热了一遍,所有人都往池承碗里夹菜,可他却只盯着池晶看。
半年没见,池晶模样没变,她今日虽衣着素净,但和头饰耳坠搭配的相得益彰,显得她十分温柔端庄,和俏丽明艳的池淼完全不一样。
更重要的是她眼里的唯唯诺诺全然不见,多了些自信和底气,还有对生活的向往,席间不仅主动给老爷子、老太太夹菜盛汤,姜氏垂泪也敢出言相劝,饭后还指挥着下人们端茶倒水奉点心,看得池承一愣一愣的。
她怎么了?想开了?十几年没想通的事儿才半年就想开了?
一个十几岁的花季少女,忽然性情大改,只有一个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