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三天,余姚城被这位新上任的佥事大人折腾的快散了架,所有人都知道了宋家桥和天一道观又双叒叕要打官司了,这次比前几次还要奇葩,说是案卷放在衙门被人偷走了,贼还跑了,衙门觉得很没面子,这才满城搜捕抓人。
老虎头上拔毛,衙门里头偷盗,性质实在恶劣,必须得重视。他们况知县一个狗官,没什么面子不面子的,可人家佥事是新官上任,一到余姚就收拾了个知名恶霸,现在又接了争执三年祖坟案,怎么能让这些胆大包天的王八蛋肆无忌惮地打脸?
老百姓们虽在背后议论,但明面上倒是很配合,不少人主动提供线索,可惜没一个有用的。
但奇怪的是,不知道为什么,作为原告又是被告的天一观琨玉道长竟然一点儿都不通情达理,也不支持人家官府工作。自打他知道案卷丢了,就派那些道士一天三趟往县衙和官驿跑,催着人家赶快升堂结案,甚至还请出了浙江教纲司的都纲——灵隐寺主持,智观禅师。
大德朝廷设教录司,总管各正规教派所有事务,省一级的叫教纲司,府一级是教正司,县级则是教会司,琨玉本人担任的就是余姚教会司的都会主事。这次的官司,他极其重视,说动了智观禅师和担任都正一职的宁波礼拜寺阿訇马尔白先后抵达余姚,认为宋家桥想要挑战各正教的信仰和权威,双双给池承施压,让他尽快开堂。
被这两座山压着,池承却一点儿都没生气,反而吩咐明聪去拜见智观,传话说既然大师亲自过问,那明天就开堂,届时还请智观和马尔白旁听。
本来跟衙门有关的事儿不该明聪去跑,但谁让他是太极寺的徒子徒孙呢?在大德正教眼里,太极寺就是禅宗祖庭,智观不把池承放在眼里,却不会不给太极寺面子,哪怕明聪在寺里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透明。
再说,李玄他们忙得很,直到半夜才悄悄从后门回来,押着几个人,和法桓、贾三关到一处去了。
八月十四,本该是为中秋家宴准备食材的日子,大家却都聚在县衙门口,好多人手里还提着一早买来的膏蟹。让人意外的是,这臬司衙门的池佥事也不知道脑子里都装了啥,他连城都搜了,却不愿意打开县衙的大门让老百姓进去听。
众人一时议论纷纷,不知道这官爷玩的到底是个什么套路,好在门口站着几个衙役,时不时会传些里面的动静出来,让大家知道堂审的进度。
池承不是第一次堂审了,并不害羞,他也想让老百姓们进来听,可他不能。因为有些事一旦传出去了,那便是天翻地覆、家破人亡的大祸,是以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开堂的流程是固定的,没什么新意,无非就是原告被告各自陈述案情,提交人证物证,情绪激动地指责对方丧尽天良为非作歹罢了。
官司打了三回,别说本就有官职在身的琨玉,就是宋森都轻车熟路,说话也言简意赅。可就在他条理清晰地重复指出里正、耆老等七个人在何时何地收了琨玉的黑钱时,竟出了岔子。78中文最快
七个人证跪在地上,异口同声说愿意把贿款上交官府,但是招认了那钱根本不是琨玉道长给的,而是宋森在第二次堂审前给了他们一人五十两白银,目的是为了陷害天一观,好让他家的祖坟能够回归原位,并借此霸占天一观的资产。
宋森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是琨玉旧计重施,再次收买了这几个王八蛋害他,于是立刻气的跳脚,大喊他们胡说八道黑了心肝,两边登时吵成一团。
智观禅师眼观鼻鼻观心,仿佛还在西湖边上念经,可他旁边的马尔白和况智却一副看戏的样子,二人不约而同地认为,一个新上任的毛头小子,长得浓眉大眼,唇红齿白像个姑娘,就他这样,能镇得住堂?78中文首发 https://www.78zw.com https://m.78zw.com
池承根本不在乎他们想啥,伸出小指无奈地抠了下耳朵,才拿起惊堂木敲了几下,“吵死了,都把嘴闭上!”
琨玉一直垂着眼皮站在角落,等堂上静了,才上前一步想要说话,“大人.....”
池承却没理他,冷声道:“吵什么吵?一个个年纪不小,像个泼妇似的,你们当衙门是什么?菜市场吗?口供说改就改,你们当堂审是什么?闹着玩儿还是过家家?甭管是谁给的银子都一样是假口供,你们当王法是什么?儿戏吗?如此目无法纪、咆哮公堂,简直可恶至极!
李玄,把他们拖下去各笞十鞭,吭一声,加十鞭!敢喊冤,翻倍!”
里正几个刚要喊冤枉,连忙把话咽了回去,况智见状站起身,表情似笑非笑,语气苦口婆心,道:“池佥事啊,几位耆老年纪都大了,这说打就打,不太好吧?”
池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些日子况智是个什么人他已经知道了,一个爱用重刑的主儿,名声那是相当有了,可他竟然站出来说不太好?他脸皮是什么做的?铁桶吗?
“十鞭而已,又不打脑袋上,我看他们一个个屁股够大也够厚,没什么受不了的。”
肖祁挑眉道:“不然,况知县替他们挨了这罚?”
“不了不了,”况智一屁股坐了回去,他可惹不起这位爷,只好闭上嘴,悄悄看了琨玉一眼。
“大人!”琨玉又想上前说话。
池承依旧当没看见,“李玄,还愣着干什么?”
“是!”
李玄连忙叫人,将七个证人带了下去,宋森一脸得意。
“你还站这儿干什么?”池承盯着宋森。
宋森一脸不可思议,“大人,您该不会连我也要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