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殇，我听平少铮他们说你出来做工赚钱，还以为你帮别人写写信什么的，怎么你却是来干这个？”王少阳忍了半路，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到。

    “干这个怎么了，靠着双手自食其力，不是很好吗，卖弄文笔与出卖力气，又有什么高下之分呢？”盛殇混不在意，“你们一个个都觉得读书人就应该当官做老爷，说什么劳心者之人，劳力者治于人，甚至连和我一起做工的那些苦力也这么认为，可是人和人之间哪有那么多分别，凭什么读了书就比别人高人一等呢？将来我做了官，那帮子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家伙统统送去干两年苦力再说科举的事。”

    “盛殇你也别生气，我和你就是探讨一下，你看，从对这天下有益的角度讲，是读了书的人能做的贡献大，还是没读书的人贡献大？”王少阳提出了从前当学校保安的时候就经常发出的一个疑问。

    “读了书，确实是能多做些事情。”

    “那么贡献大的人不应该获得更多的奖励吗？再从个人角度讲，一个人读书也是要付出时间和精力成本的，而体力劳动显然并不需要那么多的前期投入成本，从投入产出角度看，既然付出了比体力劳动更多的预备投入，那么是不是应该获得更多的收益呢？”

    盛殇不说话了，开始思索王少阳的理论。

    片刻之后，盛殇突然笑了，“少阳你差点就骗到我了，这世上哪有投入就一定要赚钱的买卖，读了书就要比别人高一等，那岂不是说我花了钱做生意就一定能赚钱，这不荒谬吗？至于做了事情，又不是没有其他回报，或是赚了钱，或是得了名，哪里还需要另立个名头，做个人上人呢？”

    “事实如此，这天下是个不平的天下，读书人高人一等，总比一些人生下来就高人一等好吧？攀比谁读书多，总比攀比谁钱多好吧？”

    “……”盛殇又沉默了，但很快，他又抬起头来，眼神中清澈得能映衬出整个世界，“血脉也好，钱财也好，读书也好，都不应该成为一个人比另一个人高贵的理由，我还是想看看，圣人所说的大道畅行，天下为公，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的大同世界。”

    这次轮到王少阳沉默了，他总不能去嘲笑别人的信仰和梦想，摇了摇头，“你个子高你说了算，希望你的圣人梦能多做几年。”

    “我觉得这个梦我能做一辈子。”

    两个人不再讨论读书人该不该干体力活的事情，而是一路看着风景，说实话，实在没有什么可看的，没有城墙保护的地方，被流民糟蹋得不成样子，树皮被剥光，单独的房子被拆解，到处是撅鼠穴挖草根留下的坑。

    “这场天灾什么时候是个头啊，”盛殇拧着眉头，面色沉重，“过了清明，就该耕地了，可眼下这个情形，流民无地可种，当地百姓不敢种地，灾情只会愈演愈烈。光靠朝廷从南洋宣抚司调粮，又能白白养活多少人？总要想个办法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