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管事，流民虽然是受了路政司的安置，但是以工代赈，始终是用工，既然是用工，那就不能避开薪酬不谈，我觉得我们应该把合同先拟好，白纸黑字，也算立个规矩，您说呢？”盛殇微笑着站在办公桌前，向着路政司的负责人追问用工薪酬的问题。

    “盛殇同学，你关爱流民的心情，我是非常理解的，也是非常支持的，如果神朝每一个人都能像你一样胸怀天下，那可就天下太平喽。”丁管事坐在椅子里，用手轻轻拍了拍宽阔的肚皮，“不过，朝廷如今有难处，你也应该体谅，南洋的船队走失，湘潭的火车又遭了乱民劫持，如今京城里是粮食稀缺，白银子买不到白米面，能匀出点豆饼，已经是东挪西凑了。咱们开口谈薪水，可是发薪水也讲究个随行就市对不对？如果我雇这些人花的钱多了，那就不如另外去雇别人，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呢？不如这样，这合同先不要定死，工钱多少我先贴个告示出去，问问这些流民自己愿意拿多少工钱，我呢，也会择优录取，你看怎么样？”

    “丁管事，朝廷开这个工程，不仅仅是为了修路，更是为了照顾这些灾民，一味的压低薪酬，固然能让账面做的漂亮些，但是这些灾民往往拖家带口，只按单人计算薪酬，赚的少了是要饿死人的！以工代赈不能只顾着工，却忘了赈啊！”盛殇据理力争，他知道，如果真的按丁管事的办法贴出告示去，那些流民为了争抢用工机会，自己就会变成一盘散沙，哄抢起来，竞相压价，最后结果就是谁都吃不饱肚子，只能让路政司的账目好看一些。他盛殇不在乎自己赚的多少，可是那些需要养活家人的苦力，能为他们多争取到一粒米都是好的。

    “赈济是户部的事情，我只管修路。”丁管事微微有些不耐烦，“我是路政司的人，必须对路政司负责，我没有权力用公家的钱去做人情，盛殇啊，如果你觉得赈济比修路重要，应该去找户部赈济司，要求他们给劳工加发补贴，单单要求路政司提高薪资，是不合情理的。”

    盛殇不是不懂这些，但是以他和赈济司的关系，要得来钱才是见鬼。

    见盛殇还想说什么，丁管事拍拍肥硕的肚子，站了起来，“就这样吧，我呢，会考虑考虑你的提议的，不过我也是个跑腿的，这花钱的事，总不能我一个人说了算，让人听去了，还以为我从中捞了什么好处，我得请示上官，对吧？你还是回去等我的消息吧。”

    盛殇见丁管事的态度坚决，只好点头答应下来，沮丧的离开了丁管事的办公室。

    “怎么样，那姓丁的不答应是吧？”薄不乐看见盛殇的表情，立刻明白了发生什么，“银子在人家手里，粮食也在人家手里，咱们这些人除了一身苦力，啥都没有，拿什么和人家争嘛，自然是人家给多少就拿多少啊。我要是用人，自然也是要和他一样尽量压低薪水的。你一个太学生，随便读读书，将来就要坐轿子的，何苦撇下脸皮替这帮苦哈哈出头呢？”

    “薄先生，你是咱们救助会的账房，你应该清楚，如果任由路政司压价，我们这些没成家的也只能勉强吃个半饱，你这样拖家带口的，家里就要挨饿了。”盛殇摇着头，眉头拧成了一团，“可是他又说的没错，如果要价太高了，他就要另外招募流民，这薪资实在难有什么变化。”

    “唉，只能忍忍，能挣一点是一点，走一步看一步吧。”薄不乐偷眼看了盛殇一眼，“要是你当初不把那个什么星火诀教给他们，就可以拿这个要价了，可惜……”

    “我创这个星火诀，就是为了让大家在这灾荒年景活下去，如果这个时候还敝帚自珍，藏着掖着，不是害人吗？”盛殇倒是没有什么知识产权的概念，“嗯，我倒是有个想法，这修路是个讲究分工明确的活，咱们救助会成立这么久了，大家再怎么说也配合的还可以，组织起分工协作，比那些流民要顺畅得多，一定可以把工作做的更好。我们有了实际的对照，既然我们成效更好，理所当然应该拿更多的薪资，这样和路政司讲条件，应该就能更有底气了。”

    “行，你是会长，你说了算，只要能有活干，给家里挣一口饭吃，让我干什么都行，要是能多拿，那不是更好？”薄不乐点点头，他内心里其实更希望盛殇的谈判能取得成果，毕竟他的经济压力比其他人更大。

    虽说大家对盛殇去谈涨薪水的事没抱什么希望，但是确切消息传来的时候，大家还是蛮失落的。

    那天开会之后，救助会分成了两拨人，以郑台常为首的多数一拨留在城里继续打零工，鱼翔舟和平少铮等少数一拨选择了跟着盛殇出来参加修路的工程，城外的日子不好过，吃的东西是糙米混着豆渣，里面还经常看见麸糠，好在练了星火诀倒也能消化，可是口感实在说不上好。唯有薪水可以期待一下，但想一想用工环境，也就不能期待得更多了。

    “先忍一忍吧，我们出来修路，既是自救，也是救人，吃苦是意料之中的事，我们先做出个样子来，再想办法和路政司谈涨薪水的事。”盛殇还是对前景抱有乐观态度的，只要人不死，总会有希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