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庄,位于京津铁路中段,是京津铁路维护的一个枢纽站,筑路队的技术人员在这里搞了一个培训基地,对新招募的流民进行基础技术辅导。
铁路的修筑是一个很复杂的技术活,并不是弄几个木头拧上铁轨就叫筑路,对线路设计、地基加固、轨道倾斜度、轨距保持都有严格的要求。新招募的流民显然搞不了这么细致的工作,所以从基本的轨道维护开始培训,循序渐进的训练成一支工人队伍。
沿着京津铁路线,筑路队的工人以一带多的师徒模式,分别领着流民教授检测线路的基本技能。
“这是轨距尺,每隔三十步就要把尺子卡在铁轨上,注意看尺中央的弹簧标尺度数,超出绿色范围就要注意了,进入红色范围内就要把铁轨拆下来重新校正安装,轨距如果变动太大,是会翻车的,马虎不得……”老工人讲的很耐心,检修线路是一个枯燥乏味却责任压力重大的工作,反复弯腰放置轨距尺更是一个大体力劳动,老工人额头上明显有了汗珠。跟班学习的流民们有的认真在听,有的一脸茫然,还有的心不在焉,一心想着啥时候开饭,全然不把工作放在心上。盛殇听得却非常认真,对转弯处的坡度计算、砟石的筛选清洗都细细的做着记录,对他而言,任何知识都是有意义的,值得学习的。
“老师傅,讲累了吧,快喝口水吧!”孔连顺脖子上缠着一条红布,拖着一条伤腿,一瘸一拐的提着水桶,踩着枕木赶了上来,笑呵呵的把水瓢递给老工人。孔连顺从来没像这段时间一样快乐过,筑路队把孔家姐弟三人都留下在伙夫班打杂,三个人一边跟着工人学东西,一边捡柴烧火干活,日子过得非常充实。工人们虽说经常拿她开玩笑,讲些浑话,可是孔连顺从小就是在这种环境长大的,根本不在乎,说急了还能和一群老流氓对着喷口水,问候女性家属的花样层出不穷,所以根本算不上吃亏,至于吃的虽然都是些拌着麸糠的粗粮渣子,但是当流民的时候连树皮都啃过,这已经算是好吃的了,孔连顺吃得惬意万分。
最幸福的,是她又可以经常看到那个笑得很好看的男孩了。
孔连顺已经打听到那个男孩叫鱼翔舟,听说是个大官的孩子,有学问有本事,而且性子好,从不会瞧不起人,更是一个什么救助会的副会长,一片菩萨心肠。虽然和自己不在一个路段干活,但是他经常来找一个叫盛殇的商量事情,几个人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吵架,据说是为了给流民们争取薪资待遇。虽然听不懂,也插不上话,但是只要远远的望着他,孔连顺就觉得心满意足了。
“我就说他是个顶好的大好人!”孔连顺每次听到有人夸他,就觉得心里美滋滋的。
“行了,我也讲了半天了,一会你们都实际上手操作一下,小心别把尺子弄坏了,我先说好,学的好的,干检测,学不好的,去筛砟石,把尺子弄坏的,老子打断他的腿扔进凉水河里去!”老工人也是火爆脾气,或者说干活的人脾气都大,脾气太软的会被欺负死,一帮子流民不管听懂没听懂,一个个赶紧点头答应,不敢有丝毫怠慢。
“盛殇会长,你也喝口水吧!”孔连顺讨好的凑到盛殇身边,递过水瓢去,想着怎么能问问鱼家的情况,招不招外地来的丫鬟,鱼家公子成没成亲,纳不纳妾。
“啊呦,孔家妹子怎么不来问问我们渴不渴,莫不是嫌弃我们样子难看呦。”说话的是平少铮的老乡陈士骏,比平少铮稍长几岁,为人很豁达,和盛殇他们关系不错,遇见妹子就满嘴的俏皮话,但是倒没什么恶意。
“就是就是,都是湘潭人,怎么他有我们没有。”盛殇的两个老乡杨修柳和胡荣国一起跟着起哄,拿话挤兑盛殇。
几个太学院学生笑成一团,太学院把他们送出来搞社会实践积累,虽说是为了在履历上添点花样,但是实在是辛苦,只有调戏一下妹子才能苦中作乐。
“别瞎说,我没什么,可人家小姑娘家哪能随便调笑的。”盛殇瞪了几个损友一眼。
“都有都有,我这还有刚洗过脚的,你们要不要喝?”孔连顺岂会怕这种层次的调戏,立刻顶着刺怼了回去。
“小姑娘家家的,说话泼辣得很,倒像是我们川妹子嘛。”陈士骏咧嘴一笑,凑了过去,孔连顺随手把一个水瓢交到他手里,“妹娃子刀子嘴豆腐心,以后准是个好媳妇,不晓得哪一家这么有福气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