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已经搜集到的任何情报都已经表明‘第三势力’已经向整个联邦发动进攻。我们不能够回到大陆，我们的领袖，我建议您朝巴基斯坦或是哈萨克斯坦方向撤离。”

    我仍急行在前往西宁的路上，近卫军已经在约定地点等候，我会在海南海北藏族自治区与他们汇合，然后涉水度过青海湖。我不能走国道或是省道，那里都是中央军的部队，我不想和他们发生不必要的冲突。

    “我知道，可我必须与中央军联系上，至少要联系上武秀荣的部队。”我回应道，耳机里的仍噼噼啪啪想这嘈杂的合成音。

    “根据我们已知的情报来推算，中央军武秀荣部极有可能已经被成建制消灭。领袖，我建议您放弃与其取得联系的可能，与焚风的部队前往巴基斯坦或是哈萨克斯坦。”

    “你能不能别推算了。”我有些不耐烦，“人工智障，一路上就你一直碎叨个不停，你干嘛老是要左右我的判断。”

    “我的领袖，是您下令启动‘103’号指令，沃克网有最高权限调度所有焚风部队，并帮助领袖进行战略分析和指令传达。”

    “闭嘴！”

    “遵命。”

    我冲着耳机吼了一声，整个人被气得不行，事实上，我已经开始后悔自己干嘛要设计出这么一个神经病一样的系统来。虽说是不完善的拟人系统，但是它总应该不至于愚笨到这种程度吧？它难道就听不出来我的语气吗？

    “语气。”我猛然间回想起来，我好像从最开始就没打算让沃克网能拥有人类应该拥有的情感。虽说是要做成一个智能系统，但是仔细想想又觉得十分可笑。为什么机械非要拥有情感呢？

    人这种动物特有的便是情感，情感可以让人拥有拒绝思考的能力，但一旦人类拒绝思考，他就会十分脆弱不堪，这个世界的任何其它事物都可以将其蹂得粉碎。我是清楚自己的局限性的，想要保持冷静就必须刺激神经或是靠药物维持，可一旦我挣扎在放弃思考的边缘，就必须要让一个处于理智的人接替我的工作。

    “如果到了甘肃境内还没能发现武秀荣的部队，我就听你的话掉头向哈萨克斯坦撤离。”

    “谢谢您，我的领袖。”

    我愣了一下，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随即又摇摇头叹了口气，感觉无所谓了。

    “克什米尔那边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吧。”

    “主机是安全的，我们驻扎在克什米尔主机的军队仍没遭遇到‘第三势力’的攻击。拉什迪将军会按照约定派遣精锐部队支援主机的防御。一旦我们安全离开中国的控制范围，就可以建立新的主机。”

    “行吧。”我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沃克网，你中肯的回答我，我们遭遇武秀荣的概率到底有多大。”

    “粗略的计算只有百分之十七点二五五的可能性能够遭遇武秀荣本人，有百分之八点三六的可能性能遭遇武秀荣部。”

    “行吧，至少现在我心里有数了。”我低下头，胸口愈发沉闷。

    “事实上，我的领袖，我知道您为什么非要与武秀荣部会合。”宁静了半晌后，耳机里再次传来合成的电音，“如果得不到中央军的火力支持，一旦陷入包围圈那么光凭近卫军的力量是无法突出重围的，对抗‘第三势力’大概还有五成的胜率，但如果陷入中央的围困之中，近卫军无法与核子加农炮之类的武器抗衡。”

    “可‘女娲大炮’到底也是我这个‘疯子’一手造成的不是吗？”我呢喃着苦笑了一声，“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是当初谁也未能预料到的。”

    但事已至此，不论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的我的确是要背井离乡，永远的离开我的祖国了。

    离开我的祖国。

    可我又能去向哪里呢？现在的我犹如风浪里的一叶扁舟，我要永远的离开我原本停泊的港湾，却也无处可去。可如果真的要从头说起，我为何又非要逼自己走到这一步不可呢？

    “领袖，您目前的精神状态不佳，这很可能会导致错误。沃克网建议您可以在五分钟内调节心态或是选择放弃指挥权。焚风近卫军将会从上自下重整编制，以连排为单位分散突围。”

    “不，不用了，我没事。”我呢喃着，“我只是不确定，我这样做是对是错。虽然这一切都已经发生了。”

    虽然这一切都已经发生了。

    从我离开克什米尔之后，中央就表明了自己的敌对态度。加之“第三势力”和苏联人的大举进攻，祖国不得已对全境展开封锁和清扫，而我与焚风计划，事实上根本没有多少人清楚，就连我本人对于外界都已经是死了三四年的一具尸体了，这样可疑的一支军队，祖国一定不会放过。

    不论从何种意义上讲，现如今的焚风计划只不过是失败的实验品，是政治弃子。但这样的政治弃子也绝不能流落到其他人的手里，所以除了彻底将其消灭，也没有别的方法了。

    没有别的方法了吗？

    现在回想起来，那曾经犹如世外桃源一般的克什米尔的确是被核武器彻彻底底的毁灭了。

    我所坚定的，到底是什么呢？

    如果我没记错，这绝不是我第一次质问自己，我所坚定的究竟是什么，我所做的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我知道，现在的我一定是病态的，至少绝不会健康。我的潜意识在疯狂的追求着什么，就好像是冥冥之中所注定的事物一般，可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难道是当年在那个狭小的地下室，在那个只闪着昏暗灯光，散发着酒精和男人的恶臭味的小房间里的生活让我癫狂了吗？

    我讨厌我现在的思维方式和叙述方式，我说不清楚话语，想不明白问题，也做不好任何一件事情。即使是脑子里没有那串该死的数字来回跳跃，我也难以集中注意力。

    “沃克网，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我将会为您作答，领袖。”

    “克什米尔之前的处境你是清楚的，我们什么也没能保留却为此也付出了巨大而惨痛的代价。你觉得这值得吗？如果是你，你会后悔吗？”我深吸了一口气，尽量用平稳的语气说了出来。

    “领袖，我认为您没有什么好担忧的，因为牺牲是值得的，我们一定会取得最后的胜利。”

    我们一定会取得胜利，所以牺牲是值得的。

    我已经，好久没有听到过这样的话语了。

    忽然身子向右一倾，载具似乎是停下了，驾驶员拍了拍车门，我随即起身推开舱门跳了出去。外界的光线刺得我睁不开眼睛，但我仍然能够听见声音，那是飞机低空飞行而产生的音爆，正从我的头顶划过向我的身后驶去。阳光逐渐变得柔和，我仰起头，视线随着那数架运输机一并融化在远空里，突然，不知何处的火焰惊起，一排排火舌朝着天空倾泻而出，而就在那一片机炮穿插扫射的弹幕里铺天盖地的伞兵如潮水般向地面涌去。

    “这是，中央军？”

    “可能不止是中央军，领袖，应该还有‘第三势力’的部队。我们的近卫军很有可能与各方都在此遭遇了。”

    “都在这里遭遇？”我有些惊讶，“可是这个会合地点也是我临时决定的，我们应该没有泄露任何的情报才对啊。”

    不过也许就是这么碰巧呢？我转念一想，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可能发生。就现在的这个局面，“第三势力”的人和中央军在哪打起来都不足为奇，但在现在的情况下他们掺合进来对于我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我同载具的驾驶员和几名重装士兵一齐冲进树林里，茂密的阔叶林层层叠叠，泛着微黄的叶片夹杂着更为高大的针叶林，仿佛是要把仅有的几个零散的透光小孔也要堵住一般，几乎投不进来一点阳光。可就在森林的不远处，枪声大作，爆炸的巨响此起彼伏，我甚至可以感觉到整个大地都在震颤。

    这种震感可不是一般的火炮能够达到的，那是核子加农炮才能造成的震撼，中央军调动了女娲大炮，他们也调度了核武器参与作战。

    可我自己也没理由指责中央军，毕竟我可是刚刚才引发了个一百四十万吨当量的大核爆。

    我们一行人来到森林边缘，却被一条溪流挡住了去路，而溪流的对面，连绵的雪山却泛起黑烟，橙黄或鲜红的光点忽明忽暗，山林间也惊起一阵阵骚动。烈火从山头蔓延至山脚，零星的火光里飞鸟四散逃走，就连还尚未波及的眼前的这条小溪，水中的游鱼也像是惊觉了什么一般，猛地从河里跳上岸来，再翻滚着跌回水里。

    “沃克网，能联系上前面的部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