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川把这一个多星期以来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我们,包括他们在南极圈外围,仰望着极昼下的冰雪与苍穹,数不尽的炮艇与战机葬身在这片所谓的陌生的无人之境,那些永远不会消融的寒风将他们埋葬,连着他们曾经战斗的痕迹。这就好像是时间的裂缝一般,吞噬了历史,吞噬了真相。
好在苏联的海军仍还有建制的被保留了下来,北方舰队仍有力量维系整个太平洋的航线安全,马卡洛夫说他会立刻组织无畏舰轰击夏威夷的岛屿,这里会是太平洋海域的一个不错的港口,而似乎那之前在乌拉圭的海战就已经彻底把敌人的舰队全部摧毁了,就连友川自己也不太清楚究竟为什么招惹了那么多部队的追赶。
兴许是在终结启动之后,全世界的海军都赶往南极洲围剿残余的盟军海军了。
友川似乎和西格弗里德不一样,他几乎完全抱着与我们联盟的态度,这也许跟他是日本人有关,反抗军的内部倒是有不少日本人。而且其中的大多数都对友川赞赏有加,当然,这应该是友川也曾经在神户-奈良-川崎的工业园区工作过的缘故。
至少目前这样的结合是有意义的,要把全世界的清醒者都联合起来,这样才有反抗的可能。
“我们在南极洲遭到了猛烈的反击。”友川说到,“我们的舰队抵达了彭萨科拉山的防线,不知道为什么,南极洲的冰川已经开始溶解了,我们的战舰开入了防线深处。但是敌人的火力配备似乎更加强大,像当初他们进攻伦敦要塞的飞碟,热能弹以及喷射氧化剂的高压水枪,他们还学习了英国人以前的战术,他们甚至将冻土翻开,将坦克藏了进去当作伏击的定点炮台。”
“可是你们还是能突破这些防线。”
“也许他们根本没打算在彭萨科拉山拦住我们,不过我们在这道防线发现了一些不得了的东西,我们发现了大量的克隆体培养舱,那些罐子里装的似乎是一个女孩,但是具体是什么样的现在我也没法向你解释清楚了,我们摧毁了全部的克隆体。”
“是白发的少女吗?”我追问道。
“对,对,目击的士兵汇报说是白色长发的裸体少女,年纪大概就和您差不多,二十出头的样子。”友川顿了顿,接着说到,“还有一件事,就是我们在占领了彭萨科拉山的防线之后得到了一些情报,其中就包括了他们的‘本体’的存在形式,以及其他的东西。”
“你说的应该是‘教会’吧?”拉什迪接过话来,“那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如果硬要说起来,你大概可以理解成‘这些人都是信徒,他们把尤里,就是第一个能够进行心灵控制的人视为神’的宗教,而所有与他们教义相违背的都被称为‘异教徒’。”
“不止这些,还有,他们的领袖中有一个被称之为‘异教徒’的人,按照你的说法,他们的领袖似乎不是尤里本人,或者说不是一个人。”
“林道寒。”
“什么?”
“我是说那个所谓的‘异教’,他叫‘林道寒’。”
“中国人?”
友川似乎很意外,马卡洛夫则更加意外,只有拉什迪,他应该知道这件事,所以对此并没有任何的表情。
“我以前认识他,不过在四年前他去了苏联,接着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促成了现在这样的局面。”我深吸了一口气,“不过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么这只能说明一件事,‘异教’没有死,也就是说‘天秤’也没有死。他们从克什米尔活着逃出来了。”
“你和你姐姐都有着过于自信的缺点。”拉什迪紧接着脱口而出,又跟着补了一句,“虽然你大多数情况下都还是唯唯诺诺的。”
“天秤又是什么?”
“你可以理解为你在南极洲摧毁的那些克隆体的原型。”拉什迪解释道,“她本来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但是在四年前被尤里抓住,我们一同进行了实验将她改造成一个强大的战争机器,如果她还活着,你们一定没有突破南极洲的可能。”
“原来如此!希尔伯特先生说悖论引擎本来已经逼近南极点了,可就在最关键的时刻,一个少女突然出现在引擎的面前,用密集的火箭弹几乎摧毁了整个引擎!”
“这样一切就都可以解释的通了。”
我开始有些懊悔,如果在克什米尔我能多停留几分钟,或者我亲自给上他们两人一枪,也许局势就会大不相同,南极洲的战局也许就会彻底被反转,人类仍能保留自由意志……但现在再去懊悔也没有用了,因为就算解决了第三势力的问题,盟军与苏联,苏联与中国,仍然是一团乱麻,战争会永不停息的持续下去,可这个世界已经再也经受不起像上一次那样大规模的战争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这个你们所说的宗教组织,他们其实好像已经建国了,他们的文件中称呼自己为‘厄普西隆第三共和国’。”
“‘厄普西隆’?真有点乌托邦的味道了。”拉什迪不禁有些鄙夷的笑了笑。
“这是南十字军方面能提供的全部情报了,就像你们提供的的信息一样,苏联方面全境被核导弹覆盖,中国被两路兵马打穿,而且也完全没有抵抗‘心灵控制’的能力,现在全世界可能真的就只剩下我们了。”
“我其实有些奇怪,被心灵控制的人还是可以正常的生活的吗?”
“我跟你解释过的,芸茹,他们除了绝对忠诚于尤里以外,与常人并无二样。”
“也就是说,欧洲和亚洲的战事就在一瞬间完全终结了,他们会回归正常的和平生活吗?”
“不太好说。”拉什迪挠了挠头,“举一个很简单的例子,世界上的任何地方都有可能出现暴风天,那么这些人就有可能幸存,如此一来,幸存者就会遭到屠戮与迫害。另外,正如我所说,他们只是忠于尤里,可谁能保证他们能停止战争?尤里用核弹抹去了苏联,也许还会再抹平亚洲剩下的版图,再抹去欧洲,直到有一天抹平美洲和我们。你要明白,绝对统一的世界是不能维系的,人们需要在对抗中进步,在矛盾中发展,一旦这个矛盾彻底消失,那只能意味着会有更可怕的事情发生。”
“我赞同拉什迪先生的观点。”友川接着说道,“‘心灵控制’结束了战争,但这种控制只会带来压迫。也许现在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弊端,但这种压迫带来的剥削会在往后的岁月里被放大和加深,奴役人们的思想,篡改历史的真相,这带来的将是民族、文化和各个方面的究极黑暗。”
“我明白了。”
“什么?”
“我们是人类自由意志的最后希望,我们必须要团结起来,要坚决抵抗,而同时,我们要深入敌人领土内部去,正如拉什迪所说,还有许多的幸存者也许正散落在其他大陆上,我们要去拯救他们,把他们带回来。”
敌人就犹如海水,而我们就是大陆,每个人都是大陆的一部分,我们多团结一个人,大陆就会多出一份,而敌人每消灭一个清醒的人,愚昧和残暴的海水就会多吞没陆地一部分,我们的力量就会少一部份。现在正是生死存亡危机的关头,已经由不得任何人再去犹豫了和犯错了。
“你这是打算组建军队反攻回去?”拉什迪有些惊愕,“不,虽然南极洲是肯定无法突破的,但是你也不能自信到要往亚洲和欧洲反攻啊!”
“不管你怎么认为,我还是决定要组建一支突击队,就打着‘焚风反抗军’的鲨鱼旗,毕竟这时候打南十字军和苏军的旗号都不恰当。这支部队会先抵近日本,接着从中国东北三省出发,兵分两路,小股部队沿着中苏边境推进,另一支向东南亚进发。”
“且容我先打断一下。”
马卡洛夫这时突然发声,把我的话抢了过去。
“您有什么看法?”
“反攻是没错的,但问题在于,人力从哪来?武器装备从哪来?你要组织的突击队,少说得是一个师的兵力。这一万人你从哪里凑的来?其次,敌人到底还有多少海军我们仍然不得而知,虽然我们已经几乎消灭了所有的欧洲海军,可苏联的海军,太平洋战线的海军,中国的海军都还是未知数。所以比起反攻,眼下最要紧的是生存,我们驻守在巴罗这么一个被闪电和飞船几乎夷平的城市里,连自己的生存都还成问题,还要把现有的为数不多的补给分给科洛尼亚的那些人去,现在是时间要好好思考自身的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