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4月,苏联心灵顾问团:列夫·克拉夫琴科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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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正是局面危急难以控制的时候,您可要小心行事。”
“我知道,我自己会处理好这些的。”我不耐烦的回应着,左手顺势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根古巴雪茄,右手则伸进裤兜里去取我的打火机。我将雪茄叼在嘴里,用火机点燃烟丝,费力的猛吸了一口,接着撅起嘴,缓缓的吐出了几个烟圈。
“主教大人怎么样了。”我重新瘫倒在平板床上,浑身一阵阵的酸疼,“真希望莫斯科的同志没有怀疑到他身上。”
“您是说机动……不,我是说‘斯大林之拳’,您是指这件事情吗?”
“那还能是哪件。主教大人可是从中央眼皮子底下偷东西,就算傻乎乎的罗曼诺夫摸不清头脑,中央的那些代表难道也看不出来吗?尤其是我们敬爱的将军同志,他可是比谁都要睿智的。”我苦笑了一声,“可是那些中央代表,他们却看不出来我的才华。要是让我接替他去美国,恐怕现在连加拿大也打下来了。”
“您嘴里的‘睿智’似乎像是个贬义词。”
“哦,亲爱的,我怎么敢说我们伟大的将军同志的坏话呢?”我叹了口气,“经历了这么多,我只是希望他能明白一件事,这件事要是等到以后再明白就太晚了。”
“我知道您想说什么,克拉夫琴科将军。”眼前的男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像是要准备走的样子,“但是这一次,不只是帮中央,更是主教大人的意思。你得去贝里琉岛,日本人在那里实验一种新型的武器,这种武器在未来很有可能会成为主教大人的阻碍,所以即使是当作帮了苏联,也必须要处理掉这件棘手的事情。”
“可是我们能得到什么呢?我已经不是将军了。你应该好好想想,几个月前去加州的那些人他们为什么突然失踪。你可别告诉我这也是主教大人的意思,相信我,一定是苏联人插手了,一定是这样。”我挣扎着从床上又直起身来,“听我说,同志,那些苏联人,他们有着一股奇怪的自我主义,不光是对我,他们对我们这些‘外来人’都抱着一种潜在的敌视的态度。我不说别的,你看看那些从‘英社党’派来的军官,他们的生活过的还没一个从军营里走出来的下士有脸面。”
“可是您看看‘夏娜’将军,她也是英国人不是吗?”
“她是个例外,凯尔特人和维京人本来就是一家亲。”我叹了口气,“可我还是必须要这么说,莫斯科不需要英雄。”
“我知道,克拉夫琴科将军,但是主教大人需要你。”
我怔了一下,但最后还是感到了一阵莫名其妙的疲惫感。我把烟灭掉,缓缓说道:“什么时候,去哪,多少人,有关情报。”
“三天后我们会直接把你送往贝里琉岛的海岸线,你会与一个五人小队会合。具体的情况得到了岛上才能说清楚。”
“五个人?我以为苏联人会派几个师来攻打这座破岛。”我苦笑了一声,“不是说存在什么可怕的武器吗,我看俄国人似乎仍然是无动于衷的样子。”
“贝里琉岛的海岸一直有美国的海军在护航。虽然美国本土遭到了打击,但这些军舰似乎都一直坚守在亚太区域没有半点回国的意思。”
“能有多少人?”
“四艘战列舰,五艘重巡,三艘轻巡,以及七艘轻重航母,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这太夸张了一点,这里不可能有什么武器,值得让同盟军这么大费周折的防守。”我想了想,还是又向身后一仰倒在了床上,“不过无所谓了,我去就是了。”
“克拉夫琴科将军,真的非常感谢您,主教大人也一定会很高兴的。”
“不,能为主教大人出力是我分内的事情。只是,”我望着漆黑的天花板,心中不由的叹息,“莫斯科不需要英雄。”
“就当是帮主教大人好了,这也不关苏联什么事。那如果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先回莫斯科了。”
我摆了摆手,随着一声门响,空气再次变得安静起来。望着一片漆黑的天花板,不知怎么着心情又烦躁了起来。我再次撑着身体坐在床上,又摸出了一根雪茄点着火,我望向窗外,星星点点的闪烁,从大地一直延绵布满了天空。
无论是主教大人还是将军同志,他们应该都明白这个道理。
苏联所留给我们的一切,都不值得我们为之而奋斗。
二十多年前,在斯大林格勒,我与第三集团军的部队奉命死守等待救援。将军同志与我在伏尔加河沿岸阻击美国人的进攻,我们部署了上百辆布拉提诺火箭,将整座城市变为一片火海,但这样的反击仍然没能阻止美国人疯狂的突进。他们屠杀我们的人民,掠夺我们的财富,他们逼迫男人加入“东方营”之内的由伪军叛军组建起来的部队,让他们扔掉波波莎,拿起加兰德并把枪口对准自己的同胞。至于女人,她们的惨叫声每天夜里都会从美国人的基地传出。
当然,没有人愿意叛变,没有人愿意当逃兵。当中央下达的“227号命令”传到我们部队的第二天,我们部队的政工人员就近乎损失殆尽。每支部队的政委同志总是端着枪冲在炮火的最前线,等到斯大林同志亲自签署的“270号命令”传达到我们的部队,我与将军同志早已经走到弹尽粮绝的境地,我们被美国人团团包围起来,
美国人还是派遣了装甲部队来剿灭我们。一支代号为“灰熊”的谢尔曼坦克群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抵达的斯大林格勒,我们的补给线遭到破坏,我们向中央请求增援,但是,莫斯科什么也没给我们。
中央让我们自生自灭,它放弃了我们。
现在的我庆幸自己活着离开了那个人间炼狱,也是自那以后我清楚地认识到,我们所为之奋斗的国家,它却并不为自己的子民着想。
可就算如此,在战败之后苟且偷生的这二十年里,我与将军同志仍然费尽心机联系到了中国和古巴的高层,冒着生命的危险在这两个因国家体制上的相似而成为的所谓盟友的国度周转。我们帮助中央重新回到高点,可中央仍然什么回报也没给我们。将军同志被高层排挤,被调往了美国人的腹地作战,深陷其中却迟迟得不到支援,而我则只能浑浑噩噩的过日子,呆在这个鸟不拉屎的荒凉海岛上干看着他们为国冲锋陷阵。
是的,我被降职了,这不是一件好事。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说,我更有可能在这场战争中存活下来。我渴望冲锋陷阵,可我不愿意为这么一个愚蠢无知的政府卖命。苏联不需要我,我也不需要苏联。
主教大人也应该明白这一点才对。为苏联人披肝沥胆最终能得到什么呢?他没有理由要这么做,没有理由。我摸出最后一根雪茄,叼在嘴里但并不想点燃,黑夜是死一般的寂静。伊图鲁普岛的海风仍还如隆冬一般寒冷,虽说已经是四月,但这里没有春天。
三天后我被如约送到了贝里琉岛的海岸,我们中途换上了一只毫不起眼的小渔船,避开了巡航的美国海军。虽然我没有真真切切的观察到那些美国的战舰,但不知怎么的,一股股莫名其妙的压迫感总能从海洋的四面八方向我袭来。这些美国人上一次出动这么多兵力是什么时候了?大概还是二十年前他们攻打西伯利亚的港口的时候,他们的俯冲轰炸机在北方四岛的上空盘旋,重磅炸弹始终掉在无畏舰的头顶,灰黑色的海浪和带着硝烟的沾染着血腥味的海风从南吹到北,从东吹到西,昼夜不停。
不过事实上,我并没有亲身经历过那场战役。有关那里的事情,我也是事后才听将军通知提起。他和那里的海军上将似乎是很老的交情。海军的总指挥名叫马卡洛夫,他的父亲也是俄罗斯海军的荣耀。他出身于海军世家,因此担任元帅本也无可厚非,不过我虽然是这么承认的,但按照将军同志的说法,那场海战我们本可以翻盘,却最终还是输给了美国佬。
企业号航空母舰上的一支SBD无畏俯冲轰炸机中队中的某一架轰炸机在一轮轰炸中命中了作为旗舰的那艘无畏舰的弹药库,紧接着一切便都很快结束了。
斯大林,不,应该说是苏维埃,把这一切的失误都归结于马卡洛夫。
可打仗也是要看运气的,除了真本事以外,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据我所知,那艘企业号航空母舰并没有任何的反潜机编队,但战后统计的阵亡名单里,它的手上则握了不少潜艇的鲜血。如果硬要对此进行评价,大概就是那艘船的运气太过好了而已。
相反,运气太差,就要受到责怪,就要被否定。
与我接头的五个人都还很年轻,尤其是那几个对心灵科技一无所知的普通士兵,他们可能算得上是受过严格训练的特殊部队,但很显然,他们只受过训练,从来没有真正潜入敌人深部作战过。我看得出来他们很慌张,即使不需要动用任何的心灵科技就可以看得出来,他们那略微抽搐的嘴角和不自然的神情将他们的软弱暴露无遗。
我并非是嘲讽他们,面对战争,谁都可以感到害怕。但如果你马上就要前往前线,你就应该迅速的调整你的心态。现在你尽可以恐惧、呐喊甚至哭泣,但当你前往战场,你就必须比任何都要冷静。如果你慌张,那么不该说话的时候你就会说话,不该行动的时候就会贸然突进,原本能判断的事物也变得模糊且难以理解,那么这样一来,在战场上送命的概率就要大得多了。
“任务,说好的接头的任务,现在总可以告诉我了吧。”我望着眼前的五个人,有些冷漠的说道,“你们谁是队长。”
“克拉夫琴科将军,您好,我是这支队伍的代理指挥,我叫黑索金·乌洛托品,这次任务的详细情况我将向您传达。”
那群慌张的士兵中忽地站出了一个不那么慌张的,似乎还有点坚定的年轻人,他左手托着挂在胸前的波波沙,右手则端端正正的敬了个礼。我有些不耐烦的挠了挠头,从上衣兜里摸出一根雪茄叼在嘴里,似乎被海水弄潮了,不过看样子还能点着。
“我们根据已知的情报分析出了位于贝里琉岛上存在一座大型实验室,他们正在测试一种‘可以创造气象风暴’的天气控制系统,这项系统一旦研发完成便会很快被投入到实战中,这将会对祖国造成严重的威胁。我们此次的目的便是解析这项系统,并且摧毁他们的实验装置。”
“祖国,祖国,随便吧。”我掏出一盒火柴,拿出一根来在火柴盒侧面的磨砂纸上使劲的划过,红磷和氯酸钾发生氧化还原反应所放出的火光忽地闪在眼前,随后又寂灭,变成微弱的光芒在木棍上跳跃着。我将那团微弱的火焰凑到雪茄上,等了有好一会才有一丝触动。我深吸了一口,烟雾缭绕。
“规划你们的路线,我会一路上跟着你们的,还有,别莽撞,我可不想有人死在这里。”
这些年轻人,就像当年在斯大林格勒遇到的那些拖拉机厂工人一样,张口闭口的祖国祖国,为了那个虚无缥缈的祖国毫无主见的拿起武器,当然,他们是被这个祖国骗了,当初的我跟他们一样,也被骗了。
心里这么想着,但如果有机会,我倒是还想再见将军同志一面,当然,还包括那个小提琴手,我当然记得,他是个不得了的人。
现在,我们三个兴许就是唯一没有被欺骗的人了,不,应该说是两个,将军同志总是那么的执迷不悟,从来如此。
“从来如此,便对吗?”
我呢喃着。
他总是这样喜欢说这句话,从来如此也不能是对的,从来如此也有例外的时候,从来如此也不见得下一次还能如此,从来如此也不过是运气,人的运气不可能一直存在,总会遇到不幸的时候。可如果你总是依赖这样的运气,当意外发生,你便会因此丧命。
许多伟大的指挥官都死在了习惯和经验上,这场仗就应该这么打,部队就应该调集在这个位置,我们的炮火就应该轰炸某个区域,我们就应该为了祖国而战,无论应该或是不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