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璟宁:“……”
差不多将这辈子的涵养都调了出来,傅璟宁方才压下将拳头呼到此人脸上的欲望:“那她为什么还不醒?”
“你放心,我比你更希望她醒。”容似屈了屈顾琳琅的手肘与膝盖,头也不回道,“没事常给她活动活动手脚和肩颈,再多翻几次身——”似是意识到话说得不妥,又回过头来恶狠狠地警告傅璟宁,“我说的是锦心,你不许碰她!”
傅璟宁强压着怒火深吸一口气:“可她眼看着越来越瘦……”
“废话,这样躺上几日,只进汤药,你也瘦!”
傅璟宁被容似怼得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奈何自己理亏,打不能还手,骂不能还口,更憋屈的是,节度使府的大门还得随时为这位爷大敞着。
幸而,与顾琳琅截然相反,傅璟宁却是个“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隐忍性子。
午后,傅璟宁终于送走了俨然已在节度使府白吃白喝习惯了的容似,又打发了阿曳与锦心跟着去抓药,自己则偷摸去到顾琳琅房中,坐在床边相了会面,便开始学着容似的样子笨手笨脚地给她活动手脚。
顾琳琅脸上一片安详——自打认识她起,似乎甚少这样安静过,总是叽叽喳喳、上蹿下跳的,无论周遭的环境多么压抑,仿佛只要有她在,便总能撑得活蹦乱跳起来。
顾琳琅两片薄唇有些干裂,看不出血色,傅璟宁却总能忆起它们柔软的触感,还有她那句“我说,我喜欢你,傅大人。”尽管知道只是她为达目的的权宜之计,每每想起,内心却总能掀起惊涛巨浪,在他五脏六腑中久久地激荡,震颤不已。
目光移到顾琳琅不盈一握的腰上,傅璟宁眸光微动,做贼心虚地向窗外望了望,暗戳戳撩开一角衣摆。
伤口已经结了痂,微微向外凸着一块,十分不美观——当时一定疼极了,他想。
那日他抱着浑身是血的她冲出望江楼,天知道两条腿都是软的,若非沈晏初及时赶来引开闵卓布在三楼的守卫,他甚至不确定当时是否能够顺利脱身,叱咤沙场这么多年,见过的血足以染红了石羊河,可唯独顾琳琅的血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我不会答应你护着顾峥嵘的——”
傅璟宁轻轻覆上那道疤,又生怕弄疼了她,蜻蜓点水地挨了一下便移开了手。
“除非你醒过来。”他轻声道,“除非你醒过来,琳琅。”
叩门声突兀地响起,门外响起锦心刻意压低的声音。
“大人,郭长史求见。”
自闵卓出事后,凉州长史郭从仪便暂代了刺史的职务,只待傅璟宁请官的折子正式被朝廷批复下来后走马上任。
只是这位郭长史似乎运气不大好。
“西城何铁匠的独自,还不到十八,去年患了痨病,药石无灵,在家里养了些日子,前几日终于撑不住咽了气,谁知灵柩才停了一日不到,尸身却莫名其妙消失了……”郭从仪拭了拭头上的冷汗,才上任没几日,凉州城便出了这样恶劣的案件,搁谁身上也扛不住,“本来这种事不该来打扰傅大人,可最近凉州城凭空多出不少陌生的胡人面孔,事出反常必有妖,到底是不敢掉以轻心……”
“郭大人是认为,这二者之间有联系?”
“说实话,下官也不确定,可下官命人留意了些,这些胡人大部分出自粟特族,且一进凉州,便迫不及待地开始传播拜火教,当然,拜火教由来已久,本也无可厚非,可之前一直在西域传播,这突然毫无预兆地来了河西,下官这心里……总有些不踏实。”
听到“粟特”二字,傅璟宁心中便隐隐生出了些不好的预感,当朝御史大夫,三镇节度使安禄山,便是粟特人。
而与此同时,凉州城的南郊,正在上演着一场庄严肃穆而又诡异无比的祭祀。
这本是一处极为宽阔的行营驻地,后来突厥进犯,几乎所有兵力都调去了北边的古水镇,此处便彻底闲置了下来。
此时,空地上凭空多出一座约莫三尺来高的圆形平台,二三十名白袍白靴白头巾、只露了一双眼睛在外的男子在圆台外侧围了一个更大些的圈。
平台边缘固定着一圈燃烧着的火把,正中央放了一张草席,最上面盖着一块白布,白布下面鼓鼓囊囊,似是放了什么东西。
大祭司同样一身白袍,左手执了火把,右手摇着铜铃,摇头晃脑,口中念念有词。
没过多久,一只孤零零的兀鹫突然出现在平台上空,一边极速盘桓,一边发出粗哑刺耳的尖叫,几次试图冲向平台,皆被熊熊的烈火吓退了去。
终于,大祭司一场法事做毕,铃声止,白袍使者同时取了各自守护的火把,退到数丈开外,大祭司高举着火把,迅速掀开草席上的白布,草席之上,赫然躺着一具全身赤裸的年轻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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