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她梦到傅璟宁救出了顾峥嵘，二人却双双被困在了长安城，站在空无一人的玄武大街上，乱箭如雨点般从四面八方而来，傅璟宁将顾峥嵘护在身后，用自己的身躯将他挡得严严实实，而她光着脚，就站在距离他们不过十来步之遥的地方，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双腿却如灌了铅一般，怎么迈都迈不动。

    此时此刻，她比任何时候都要感激上苍，今日不是她的生辰，不过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梦魇。

    “好，没事儿……”容似附和着道，也不知是在安慰顾琳琅，还是在安慰他自己，不幸中的万幸，前两日，隐川山人的信先一步抵达，最迟明日，师父便能到凉州了，他老人家向来惜字如金，信中只寥寥数语，并没有提及在突厥的经历，不过以他对师父的了解，若是此行没有收获，早就偷摸回长安躲起来了。

    想到此处，容似心下稍安，唤了锦瑟进来为顾琳琅换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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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荣洋洋得意地收起那把从来箭无虚发的弓弩，一边缓步向前走，一边像是欣赏被囚的猎物般望着迟迟起不来身的傅璟宁。

    本将傅璟宁与凌兆团团围在中间的兵卒纷纷向后退去，为左荣闪出一条路来。

    “傅大人，”左荣在傅璟宁身旁站定，居高临下地道，“久闻大名，如雷贯耳，如今一见，果然是非比寻常。”

    傅璟宁闭了闭眼，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蜿蜒而下。

    左荣环视一周，刻意抬高了声音：“河西节度使傅璟宁，未经宣召，私自进京，乃其罪一，私闯民宅，意图不轨，乃其罪二，负隅顽抗，伤及官差，乃其罪三，故压入大牢，听候发落！同党皆同罪论处！”

    凌兆嗤笑一声，安禄山啊安禄山，也亏你处心积虑捏造出这么三个冠冕堂皇的罪名，真正要紧的缘由却是一个字都不提！正要上前理论，却见左荣微微弯下腰，伸手去握那支仍插在傅璟宁胸口处、只露了三寸左右箭头的弩箭。

    “这成何体统？”左荣轻飘飘地道，作势要拔。

    凌兆心口一紧。

    左荣射得极准，那支短而粗的弩箭只与傅璟宁的心口处偏了一寸，并不致命，可一旦拔下来，又不及时医治，怕是用不了几个时辰，便会失血过多而亡，此时他显然是打算拔了箭，再将其押入大牢，几乎什么都不用做，便能叫傅璟宁悄无声息地死在牢里，毕竟众目睽睽之下，他只是擒了嫌犯，却并未伤及他的性命，真是好算计！

    显然，傅璟宁也察觉出了他的意图。

    就在左荣的手马上便要触及胸前的箭头的时候，傅璟宁偏了偏头，飞快地给凌兆使了个眼色。

    凌兆一时没弄懂那个眼神的意思，脑海中正飞快地盘算着怎么逃过这一劫，便见傅璟宁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起身，一手摸出一把匕首，横在左荣的喉咙处，同时另一手将左荣本能去摸腰间佩剑的手钳制住，动弹不得。

    凌兆差点掉出泪来，方才他差点就以为傅璟宁丝毫反抗的能力都没有了！浑身上下像是突然就来了用不完的力气，一个跨步来到傅璟宁身边，以一己之力挡住想要上前的兵卒，同时随着傅璟宁的脚步，控制着左荣慢慢向后退去。

    左荣虽一把弓箭用得炉火纯青，到底是多年不曾上战场，年纪又大了，尽管傅璟宁中了箭，在力量上对他仍是压倒性的优势，双手动弹不得，颈间又横了把利刃，吓得面如土色，不用凌兆提醒，便自觉颤着声喝退了属下。

    司音松了口气，跳下屋顶，也来到傅璟宁身边，警惕地环视周遭，一边防备暗箭，一边寻一条合适的路径离开。

    不远处的裴远焦急地频频望向街口，突然双眼一亮。

    一辆由两匹马拉着的硕大的马车突然拐了进来，在空荡荡的玄武大街上显得十分突兀。

    可待那马车越来越近，裴远不淡定了，赶车之人……看起来并非自己之前叫店里的伙计去搬的救兵啊！

    马车丝毫没有减速，直接冲过乌泱泱的人群，径直停在傅璟宁几人身旁，赶车之人穿着寻常男子的衣物，却长了一张司音最不想看到、此时看到了却又惊喜交加的脸：“快上来！”

    竟是潘曦若！

    凌兆从傅璟宁手中接过左荣，直接丢了上去，裴远与司音紧跟着一左一右架着傅璟宁也上了马车，门帘都开不及放下，马车便如离弦的箭般又冲了出去。

    凌兆二话不说，接过傅璟宁手中的匕首扎在左荣屁股上，只听“嗷”的一嗓子，紧接着车内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吼声——“不许追，谁敢跟着老子砍了谁”。

    左荣的属下与随后赶来的京兆府的官差们原本已经追出一段距离，闻言便生生钉在了原地，再不敢上前一步。

    潘曦若对长安的路十分熟悉，七拐八拐，便到了南城门，只是宵禁时间已过，守城的侍卫并不知道方才玄武大街发生的变故，仍死守着那道通缉令，将马车拦了下来。

    凌兆看看脚下的左荣，又看看坐在车辕上的潘曦若，斟酌着这个时候用哪个出城比较合适。

    潘曦若似乎察觉到凌兆的意图，嗤笑一声，用下巴点了点左荣。

    凌兆挑眉，提起左荣的脖领子，与此同时，用方才的匕首抵在他的后腰处：“让他们开门！”

    左荣喘着粗气道：“你觉得一个守城门的侍卫，有多大可能性认得出兵部尚书？”

    “他娘的，没用还这么多废话！”凌兆踹他一脚，“令牌呢？”

    潘曦若翻了个白眼，谁成天没事把出城令牌随身带着，就算有，这种特殊时期，他兵部的令牌在京兆府这里也不好使！一边掏出方才溜回府里偷出来的她爹的令牌，在那侍卫面前晃了晃。

    毕竟中书令的牌子，在京兆府眼中可是堪比圣旨的！

    果然，那侍卫一看潘曦若手中的令牌，齐刷刷跪了一地：“属下有眼无珠，不知是潘府的马车！快开城门！”

    潘曦若得意地看了一眼凌兆，一扬马鞭，马车便冲进城外浓重的暮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