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傅璟宁反问，“然后河西陇右的实力便会彻底暴露，如今大唐最缺的是什么？是兵！一旦河西陇右彻底被掏空，才是灾难真正来临的时候。”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顾琳琅难以置信地摇着头，泪流满面。

    傅璟宁将她环在怀里，也不知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安慰自己：“大唐如今正值内忧外患之际，墀松德赞只要一个陇右的岁贡，已经是看在当初容似对吐蕃有恩的面子上了，如此好的机会，以吐蕃如今的实力，收复河西陇右，甚至直逼大唐也不是全无可能，大唐不也是一步步征战讨伐才有了如今的疆域，这是自然规律，也是人之常情，琳琅，只恨我们生在乱世，身不由己，你不是也曾说过，只要能保住河西，便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对不对？”

    顾琳琅泪眼婆娑地点了点头，半晌，才提笔写了封只一行字的信函一并交给沈晏初，托火拔甫吉转交给如今多半已经身在吐蕃的阿思——“阿思，你的心意，琳琅已收到，只是你一个人的恩，不能拖着整个南诏来报。”

    目送火拔甫吉率军队出了大非川狭道，一路向吐蕃而去，顾琳琅与傅璟宁在廊州整整守了半个月，才终于等来了吐蕃的使者。

    竟是聂赤大相与疾风将军。

    与二人一前一后抵达廊州的，还有从顾峥嵘处听闻事情始末后不管不顾从凉州赶过来的容似。

    “傅大人，久仰。容大夫，又见面了。”虽未曾谋面，二位却不止一次听容似说起这位赫赫有名的节度使大人，是以心中一开始便怀了些敬畏，只见到容似，多少有些不自在。

    “聂赤大相，疾风将军。”容似向前一步，笑眯眯地道，“尊夫人可是无碍了？赞普身体可还康健？”

    这一问，只叫聂赤大相与疾风将军愈发无地自容了。

    “容似！”傅璟宁适时站了出来，笑着道，“二位不必在意，听说前阵子逻些城有些不大太平，如今可是安好了？”

    “傅大人挂心了，”聂赤大相道，“不过是与南诏出了些贸易上的小摩擦，已然解决了，如今南诏军已尽数撤出了逻些，至于造成的损失，不过是些钱财粮草上的消耗，赞普并未放在心上……”

    “呵，他自然不会放在心上，陇右的岁贡养活数十万的吐蕃军也是绰绰有余了……”

    “容似！”傅璟宁蹙着眉横他一眼。

    容似一甩衣袖，愤愤地出了房间。

    “傅某的立场，想必火拔将军已经转达过了。”傅璟宁坐下来，握着扶手的手指节泛白，“赞普可是无异议？”

    “自然。”聂赤大相道，命身边的随侍将事先拟好的协议取了出来。

    按照协议，傅璟宁仍实际上对陇右进行辖制，然陇右一年的产出却要尽数纳给吐蕃，作为交换，吐蕃五十年内不再进犯河西与南诏。

    看到“河西与南诏”这几个字，傅璟宁眉心一跳。

    河西与南诏，有南诏，却没有大唐，以墀松德赞的能力与野心，若大唐内乱一直持续下去，早晚有一日，吐蕃的手会伸向长安。

    只是，不重要了。

    在协议上用了印，傅璟宁内心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耻辱感，将后续事宜交给沈晏初，独自一人来到了城楼之上。

    背靠着大非川，此处是廊州最高的位置，放眼望去，整个廊州城尽收眼底，百姓们忙忙碌碌，步履匆匆，却不知在为谁辛苦为谁忙，真是可悲，可悲至极！

    突觉腰上一紧，傅璟宁低头，只见一双素手在身前交叠在一起。

    “璟宁，我想灵儿了，我们回家，好不好？”

    “好。”傅璟宁沙哑着嗓音道，“好，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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