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离因为念着谢易,跟张盛打声招呼后就拿起碗里仅有的两个铜板,跑到了包子摊前。
老板正值而立之年,家中生活的担子重重的压在他身上,以至于身上都沾染上了一些戾气,见谢离一个小叫花子挡在他摊前,即便是冬天身上也散发着似有若无的酸气,早上在家中受的气一下就像找到了发泄口,推搡道:“滚滚滚,你个小叫花子,别挡了老子的发财路。”
老板身强力壮,两只胳膊早就在日夜揉面中练习的肌肉虬结,轻轻一推,谢离宛如断线的风筝,嘭的一声,轻轻落地。
多么可笑,因为身体羸弱,所以就连被人推倒在地,也只是像根羽毛一样,降落的悄无声息。
手臂与青石板的碰撞,导致大面积的擦伤,额头也磕到了,正在往外冒血。
谢离躺在地上,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挣扎着爬起来。
这期间老板似乎并没有打算放过她,但也没在动手,只是嘴里说着些污秽难看的话语。
“真踏马晦气,呸!”
带着腥臭的口水挂在谢离的头发上,恶心的让人想吐。
四周的看客都保持着一种看好戏的心态,他们只是一介庶民,平日里忍受了贪官污吏的剥削,世家子弟的蛮横无理,终于有机会可以像一个高位者一般,看着比自己还低贱的人受欺凌,激动来不及,又怎会伸出援手。
谢离早已习惯了这样生活,神情淡然的拽着衣袖,抬手想把头上那肮脏的东西擦掉,她不能让小侯爷看到这个样子。
刚抬起的手被一双更大的手紧握着,谢离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紧接着头顶传来温柔的嗓音,“小阿离,哥哥不在,有人欺负你了?”
谢离一转身就看见谢易嘴角禽着笑,但眉眼之间却是极寒的冰冷。
谢易不是谢焦亲生儿子这件事,没有几个人知道,谢焦自然也不会公众,毕竟他丢不起这个人,因此,在这些人眼中,谢易还是那个尊贵无比的小侯爷。
老板见谢易维护的态度明显,心里已然打起了退堂鼓:“小侯爷,您今儿怎有兴致,来这边逛逛?”
谢易蹲下身,从怀中掏出手帕,修长白皙的玉手在谢离眼前一晃而过,细心轻柔的擦拭着她头上的污秽。
“我难道去哪儿还要给你报备吗?”平淡的语气里,透露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这似乎与平日里他带着众人的形象截然不同。
老板身躯一震,那种本能的对强者的畏惧让他不得不低头:“还请小侯爷饶命,小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不小心得罪了您的人,还请您宽宏大量,放过小的这一次吧。”
谢易将手帕折叠了一下,继而去擦拭谢离头上正顺流而下的鲜血:“疼吗?”
谢离摇摇头,不疼了,有您如此疼惜,真的,不疼了。
“还有哪儿受伤?”
谢离明明知道,自己不能得寸进尺,但一看到谢易眼里的温柔,便情不自禁的抬起手臂,鼻子一酸:“疼。”
谢易紧咬紧牙齿扭头看了老板一眼,老板一骇,腿脚直哆嗦,普通一声跪在地上,求饶道:“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确实该死。
“小阿离,你在旁边等着哥哥,等会儿哥哥带你回家,好不好?”
谢离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从有意识那年开始,她就在乞讨了。身处深渊,见识了太多道貌岸然,仗势欺人,恃强凌弱的杂种,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碰到这般芝兰玉树,恍若谪仙一样的人物,在濒临死亡的时候救她一命。她靠着心里那点仅有执着,勉强撑过那段黑暗的时光,在这之后,她遇到了现在的张盛。现在,那个人告诉她,说要带她回家,泪水不知道什么时候糊了眼,真糟糕她想。
胡乱的擦了两下后,乖巧的点头:“好。”
“真乖!”谢易用指腹抹去谢离脸上的泪水,将人安抚好后起身转向地上正抬头小心翼翼的试图打望他的老板,老板正对上谢易阴鸷的目光,心里是追悔不已,早知道这小叫花子还认识什么小侯爷,打死他也是不敢动手的啊!
“从今天开始我不想在京都的任何一个角落看见你,倘若你不愿,我只有办法让你服从。”
他就指望着这包子摊养家糊口,现在让他走,无疑是将他们一家老小往死路上逼。
“小侯爷,您打我一顿吧,求求您,不要赶我走,您这是要小的全家的性命啊!”老板见谢易不为所动,看向一旁站立的谢离,也顾不得什么面子,跪爬着过去,又是磕头,又是保证的,声泪俱下,惹得众人唏嘘不已。
谢易暗自观察谢离的反应,倘若她开口求情,自己肯定会答应。但是,他不愿看到这样的结果,他想让她的心狠一点,至少能在保护自己的前提下,选择对敌人同情。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小小姐,还请小小姐饶命。我赔钱,您的医药费我全赔。要是还不消气,您尽管打,尽管骂,小的要是敢还手,小的就不是人。”老板见谢离迟迟不说话,竟自己动起手来。一个耳光接着耳光,直到脸都打肿,嘴角挂着血丝后,谢离才眸光一动,对上谢易的眼睛,无声的道:“走。”
谢易牵着谢离的手离开后,四周围观的看客才逐渐散去。
地上跪着的老板在高度紧张后泄气一般的跪坐在地上,恍惚之间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大冬天的,他居然流汗了。
谢家小侯爷在东街为一个小叫花子出气的事一下就传遍了整个京都,余氏听完婢女的讲述止不住的冷哼:“他倒是脸皮厚,被赶出家门了还不忘利用一下自己的姓氏。”
“夫人,事已经办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