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金吾和丹姐结婚后的第一个春节,曾经一起回到了瓷城。冯金吾给师父和同学们们发了喜帖,请他们参加他和丹姐的婚宴,但所有同学都以各种理由推脱了,只有张若谷一个人出席,接受了新郎新娘敬酒后,就借故离开了。望着一桌桌摆满了美味珍馐却无人问津的饭厅,回想起一年前集体婚礼的热闹场面,冯金吾不由得大放悲声。
倒是丹姐显得非常坦然,似乎这一切早在她预料之中。她给冯金吾两个选择:一是跟她再回“东方赌城”,和龙湖断绝关系;二是辞去青瓷研究所工作,成立一家公司,专门做青瓷进出口贸易。
冯金吾选择了后者。他不愿让同学们认为,他是一个吃软饭的白相人。第二天,他就正式递交了辞职报告。
虽然冯金吾身陷囹圄,但由于是在境外,且原因特殊,在张若谷坚持下,青瓷研究所只是为冯金吾办理了停薪留职手续。冯金吾是他们这批学生中,最有灵气也是最先走上领导岗位的。他的辞职,让同学们都很不解,也觉得很难过。他们希望所长张若谷能出面挽留。没料到的是,张若谷竟在冯金吾递交上来的辞职报告上,毫不迟疑地签上“同意”二字。这让于秋峰、阮光禄等大为不解。张若谷当时没有做出任何解释,若干年后,当冯金吾创办的青瓷文化公司做得风生水起、冯金吾成为瓷城首富时,张若谷才在一个偶然的机会,向于秋峰说起这件事:
“这是一个价值多元的大时代。有的人,是一棵树,一辈子扎根沃土,屹立不动;有的人,是一只鸟,血液中流淌着‘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树让大地充满生机,没有树,鸟儿就没有栖身之地;而鸟让森林富有灵气,因为鸟儿的飞翔,才会将树的种子带得更远”。
当时,刚过而立之年的于秋峰,对张若谷这番话似懂非懂。直到他过了不惑之年,成为了青瓷技艺大师后,才完全明白了师父的良苦用心。
“以前是我们不对。”于秋峰说道,“先替我谢谢丹姐。等忙过这一阵,我和白露再上门拜谢丹姐。”
“兄弟之间不必客气。”冯金吾说道,“现在当务之急,我陪你去将师父的骨灰安葬了。”
“不行不行!”于秋峰连连摆手,“白露一直在家,如果我去拿师父骨灰安葬,她肯定要跟着去。师父骨灰被盗的事情,我一直瞒着,唯恐刺激她。但到了墓地,不就什么都露相了。”
“这倒也是。马上就要举办全国陶瓷博览会了,这个节骨眼,师姐不能再受刺激了。”冯金吾略一沉吟,“这样好了,我正在装修翠峰大厦青瓷陈列室,我去请师姐过去帮我指导,然后你乘这个空档去将师父骨灰安葬好,以后师姐问起来,你找了吉时风水的理由,把师姐哄过去就行了。”
于秋峰感激地点点头:“金吾,这份人情我会记住的。”
冯金吾拍拍于秋峰的背:“再说客气话就不是兄弟了。你将东西带上,另外找辆车。我现在就去请师姐。”
于秋峰坐在出租车里,透过贴了防爆膜的车窗,看着张白露锁上院门,和冯金吾一起,有说有笑地上了奥迪A6。等车子开远了,于秋峰下车回到家中,悄悄地打开院子门,在卫生间认认真真地洗漱了一番,然后换了一套黑色的中山装,来到堂屋,双手将张若谷的骨灰从青瓷莲花尊里小心翼翼地取出,放在一只纸盒里盖好,再匆匆忙忙地回到出租车上:“不好意思,让师傅久等了。”
师傅问道:“去哪儿?”
“青龙山墓园。”
在墓园停车场,于秋峰一眼就看到一辆正打着双闪的白色雷克萨斯CT,那是陈仙琼的座驾。于秋峰捧着装着骨灰的纸盒下车,再从后车厢里搬出装着荷叶盖莲花尊和哥窑茶具的纸箱,然后将一张一百元钞票递给司机:“师傅,谢谢你,不用找了。”
出租车司机高高兴兴地将车开走了。陈仙琼悄然来到他身边,她手里提着一个袋子,对于秋峰说道:“走吧。工人们已经再上面等着了。”
和冯金吾分手后,于秋峰一路寻思着要找个帮手,他想到了陈仙琼。
于秋峰捧着装着骨灰的和合富贵坛在前,陈仙琼提着那套哥窑茶具在后,缓缓来到了张若谷大师墓前。
墓穴已经被两名工人打开。于秋峰跪着用抹布仔细地将墓穴清扫干净,然后双手将和合富贵坛放入穴中,陈仙琼则将哥窑茶具放在富贵坛旁。
两名工人缓缓地合上了沉重的大理石穴盖。
陈仙琼从袋子里拿出两条“利群”香烟:“两位师傅辛苦了!这是我们一点心意,请千万收下。”
两名工人喜笑颜开,一边道谢,一边说道:“两位先生请放心,派出所专门在张大师墓前安装了摄像头,白天黑夜都看得清楚,还安装了声响警报器,蟊贼再也不敢来了。”
于秋峰顺着工人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在墓穴旁边,新立了一根钢管,上面有一只高清摄像头,摄像头边上,还有一只蜂鸣报警器,如果盗墓贼再敢来墓园深夜盗墓,蜂鸣器突然发出警报声,肯定能把他们吓个半死。
工人离开了,陈仙琼却还没有走的意思,她从袋子里拿出两只玻璃胶:“秋峰,我们将这些缝隙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