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许多人都说,那天是先起风的。
刚开始的时候,风很小,像一缕烟,在沙滩上旋转着,卷起一缕沙尘,扬到空中飘荡;一眨眼的功夫,那风就大了,也旋转着,卷起一股沙尘,撒在空中,四下里弥漫着,让人几乎睁不开眼。
就在人们疑惑的时候,风更大了,仿佛从地底下钻出来的一样,向上卷着人的腿脚,让人站立不稳;那吹起来的沙子形成一团迷雾,让人看不清楚任何东西。
那阵旋风盘旋着,渐渐地到了河面上,在水面上形成一个漩涡,卷着河水流转。风越来越大,河面上的漩涡越卷越快,搅动着周边的水慢慢升腾。在那漩涡中,仿佛有一股力量在吸引着,河水在不停地向上旋转着,上升着,直到在水面上形成了一个一丈多高的圆筒状的水柱。在水柱上方,不知什么时候聚集了一团乌云,也在飞速地旋转着。乌云之中,像是有一条蜈蚣一样的东西在翻滚。人们这才发现,天上的太阳也不见了,天色阴沉沉,一团不知道是云还是沙尘聚集而成的雾,黑乎乎地向下压。
这风和这云来得蹊跷,所有人的心里都有些害怕。陈贤道和陈贤章骑的那两匹马也受到了惊吓,四蹄乱踢腾,不停地昂着头惊叫着。在这种恐慌中,人群立刻就乱了起来,什么都顾不上了,纷纷地乱跑起来。
陈贤道和陈贤章一看情形有点不对劲儿,急忙命令士兵撤退。士兵们听到命令,急忙收拾自己的东西,顾不上整理队形,呼啦啦乱跑起来。还没有跑多远,接着就是雨。那天的雨似乎只有短暂的前奏,只是觉得稀稀疏疏的雨点落下来的时候,接着就下大了,一切都好像是一瞬间的事,让人没有丝毫的准备,就那样铺天盖地直下着。
好多人都说,那天,他们耳朵里没有了别的声响,只有呼呼的雨声。有几个跑得慢的人还说,他们看到河水很快就涨起来了,水浪卷向沙滩,冲洗着那几个死去的人,沙滩上顿时就血水奔流,整个河面都是红的。
人们好不容易跑到了街上,看见屋子就进,街上的铺子很快就挤满了人,乱糟糟的,如同逃难一般。这家店铺挤满了,人群又汹涌着奔向下一个店铺。幸好陈家、杨家、鄢家这几个大家,在街上都有自己的店铺,他们的人才慢慢地找到自己的落脚点。陈贤道和陈贤章费了好一阵功夫才把手下的人聚齐,清点了一下人数,就安排到附近的几个店铺去了。他们又吩咐几个人手,生起几堆火来,让大伙儿把衣服脱下来,就着火堆烤,顺便烧好热水,让所有人都洗一洗。
忙活了好一阵子,陈贤道和陈贤章才把衣服烤干,重新穿好了,就站在门口看那一场大雨。雨依然在下着,顺着屋檐流下来的水就像是许多的水柱,哗哗地淌着,涌向街道。街道上已经成了一条河,翻滚的水卷起白色的浪滔。天色还是灰暗的,几团黑压压的云还在奔涌着。
陈贤道看着那漫天的雨,心里觉得有些怪怪的。“这样的季节怎么会下这么大的雨?”他在心里想着。抬头看见陈贤良也在边上,笑着说道:“贤良啊,你看你挑的是什么日子?竟然下这么大的雨!”陈贤良刚洗过,用手擦着头上的水,脸上一红一白的,尴尬地说道:“这——,我也没有想到,从天干五行上看,今天应该是没有雨的。”陈贤章也走过来了,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他妈的,这场雨下得确实有点邪门儿。难不成他张宗庭倒惊动了老天爷?幸亏我们赶得快,不然的话,这场活儿怕是又耽误了。”陈贤道笑着说:“老四,你也信这个?就凭他张宗庭那点德性,能惊动天老爷?等明天早晨的时候,我再叫几个人,去把他们埋了,也算是积点德吧。”
大约是在申时左右,那场雨终于小了,天色也亮开了,陈贤道和陈贤章就整顿队伍,一起回了陈家洼。杨家和鄢家的人也陆续回去了,街道上就慢慢地清静了。
第二天早晨,陈贤道就派了几个人,让他们到那沙滩去看看,把那几个人的尸首弄起来,找个地方给埋了。时间不长,那几个人就回来了,说是大水把那个沙滩全冲没了,河底都能见到石头了,那几个人的尸首也不见了。陈贤道有点吃惊,低头想了想说道:“那就算了!”就挥手让那几个人回去了。吃罢午饭后,他把家里的事情安排了一下,说是让陈贤良多费点心,帮着望贵看好家。吩咐完了,就和陈贤章一起,带着队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