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啦!这么大队人马,又有辎重,一日能行这些路也足够了!少议论,扎营生火!给三位大人安排休息!”
听见这熟悉的呼喝声,唐朱玲下车往更后方望去,说话之人果然是清陵都捕衙的总捕头张远,这三个捕衙的捕快中,就数张远资历最老,职衔也最高,三个衙门的副官都是文官,更没有什么指挥下属的经验。故而不论燕君胧也好、洳陵都总捕头吕芊也好,路上都只能以张远为首。
颇有威望的张总捕头下了令,众捕快也只好各自忙碌起来。唐朱玲一下车,只见三都衙门的捕快们麻利地安置着宿营之处,喂马、生火、搬水,刚才还说着怨言的捕快们,这会儿每个人却已是一副轻快的表情。这些捕快只知道这位“花女捕快”是带兵上路,就算见到唐朱玲下车行走,也无一人呼喝她帮忙,在一阵堪称无所事事的散步下,唐朱玲不禁分析起众捕快这犹如踏青的神情来:“赶路虽辛苦,却不必夹在花农和商会间受气,着实轻松多了。就算山里流窜出一些白莲贼,前头有驻军在,也不惧什么骚扰。嗯……大家如此惬意,应该就是这些理由吧……”
想着想着,一个朦胧的声音从她内心深处响起:“要猜透一个人的心思,最好就是先思考他的身份与利益,其次再是看脸色。”
这声音让唐朱玲自个儿都吓了一跳,呆怔过一瞬后,她这才终于清醒了过来,一阵浓浓的失落感犹如夜色占据天空一般,也迅速占满了她的那颗心。她终于想起,刚才的梦境里那个叫她的人是谁了……
“浑少爷……该死的浑少爷,染上了你的坏习惯,再这么下去,本姑娘迟早变成了一个满腹心机的毒妇……”轻若蚊蝇的嘟哝声,根本飘不出多远,唐朱玲遗憾地叹了一口气:“若是现在我叫你一声,你能听得见,那该多好?”
但这是不可能的吧?
望着挣扎着不愿褪去的夕红霞光,唐朱玲似乎也体味到了一丝无奈。
“小唐!”身后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唐朱玲的思绪,她一回头,正是张远总捕头大咧咧地走了过来:“身子好些了没有?”
在这位前辈面前,唐朱玲可不愿掉了花陵都的面子,再说马车里的一阵小睡确实有效,她连忙肃立朗声道:“好多了,多谢张总捕头照顾!”
张远满意地点点头,忽然扔过来一个小袋子:“好,你去跑个腿,前头就是三鲁集,你拿着这些银两,问乡亲们买些肉来,那些肉干又硬又咸,大人们吃不惯。”
唐朱玲连忙接住钱袋,摸得出里头多是铜钱,也有一些散碎银子,她不由得奇道:“我记得三鲁集里也有个客栈,为何不去那儿买肉食呢?”
“你糊涂啊。”张远随意笑骂了一句:“前队的贵人就宿在三鲁集里,那客栈还有空给咱们都府衙的人开灶?你若吃得消就赶快动身,我怕晚了,百姓家里的鸡鸭鱼肉怕也要被那些老兵油子买去,咱们可就只能啃肉干了。对了!我跟你说,你敲开乡亲家的门,莫要摆官架子,就说些讨喜的话,他们看你是小丫头,应该会多分你些!”
唐朱玲捧着钱袋子哭笑不得:“感情是叫我撒娇去啊……”
还别说,这位满脸胡渣的张远果真是心细如发,派出了捕快里唯一的女子后,果然教唐朱玲迎来了一个大丰收。她本就长相甜美,穿了一身捕快的服饰后多了一分英气,再加上血色尚亏脸色里还带着几分苍白,着实令诸位婶婶婆婆又喜欢又心疼。才敲了三家花农的们,唐朱玲双手就已经拿不下了,她估摸着先回去一趟,下次再多叫几位一道陪来,转身却瞧见一座客栈。
那正是集子里那间唯一的客栈,客栈虽只是两排平房,却修了个不小的院子。唐朱玲远远望去,只见客栈前门处立着二十多位卫士,也不顾周遭百姓的惊恐,那寒光凛冽的枪头就这么竖在那里,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大约是怕遇上白莲贼,惊吓到了那位贵人吧……”身份低微的唐朱玲自然没有过问的资格,只好随意想了个理由,绕远些往回走去。
还没走出集子口,身后又传来喊声:“那个捕快!给我站住!”
喊住她的人毫不客气,显然就是客栈中那位贵人的随从。听见这个声音,唐朱玲浑身猛然一震,手里的一缸红烧肉险些没有砸碎在地上。
背后,那个嚣张跋扈的声音越来越近:“我说怎么附近几乎百姓家都买不到肉食,原来都被你这人给抢了!你听着,咱们家少爷用餐少不得肉,你现在就跟我走,把手里东西都给我带上!听见没有?”
毫不客气的声音,却不知为何传出了如风铃般的旋律,唐朱玲缓缓转过身去,步子却如起舞般轻盈。星光映入她的杏眸中,将她脸上惊喜的笑容照亮:
“听见了,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