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岭下鼓声大作,杀声阵天“杀上孤月岭,活禽赵圆纯!活禽赵圆纯!”
众人无不惊愕,疲惫不堪的胡赞及随从、丫鬟春蓉面面相觑。
赵圆纯看着面色刚毅的燕云。能否守住孤月岭,燕云心里也没底,强作镇定,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句话给众人吃了一颗定心丸。
赵圆纯吩咐胡赞等人道:“你们务必听从燕云调遣,不得违拗。”
胡赞等人已把打虎英雄燕云看做主心骨、顶梁柱,连声应诺。
情况紧急,燕云也不再客套,道:“春蓉在此守护郡主,燕云和二位随从跟胡将军杀退草寇。”
胡赞带路,燕云、两随从紧跟其后,朝相府军司“金毛狻猊病秦琼”李珂都等把守的孤月岭垛口疾行如飞。赵圆纯哪里呆得住,和丫鬟春蓉紧紧跟在后面。
胡赞、燕云等人来到孤月岭垛口。军司李珂都等相府随从饿得头昏眼花,浑身无力,惊惧不已。燕云疾步走到垛口向山下观瞧。“银戟无敌桃花小温侯”****带领百十个喽啰兵各举兵刃摇旗呐喊向山上杀来。
燕云对胡赞道:“胡将军,请借宝弓一用。”
胡赞摘弓取箭递给燕云。
“金毛狻猊病秦琼”李珂都不削道:“哪来的病汉!不知天高地厚,胡将军的弓也想张得开!”
燕云不理会,搭箭张弓,左手如托泰山,右手如抱婴儿,弓开如满月,箭去似流星,朝山下****射去。趾高气扬的****哪会提放,“嗖”的一声,一箭把他的三义冠连带着一绺头发射去,“铛”的钉在身后十几步的旗杆上,吓得面色苍白,骨寒毛竖,慌不择路,急忙带领众喽啰退回营寨。
燕云本可以一箭射杀****,但看在二哥陈信的情面手下留情。
李珂都等把守隘口的相府随从见状,个个惊叹不已,哪敢再小视这病夫。
大郡主赵圆纯、丫鬟春蓉随后也来到垛口,听不到山下喽啰叫喊声,很是纳闷。
李珂都欣喜若狂道:“郡主,郡主!山下那帮强贼被这病汉子一箭射跑了。”
赵圆纯道:“李军司不可乱言,这是南衙驾前壮士燕云燕怀龙,是来营救我们的。”
李珂都小心施礼。
胡赞、李珂都、丫鬟春蓉等随从听从赵圆纯吩咐回宿营地就餐。
燕云道:“请郡主安心,回去就食,燕云就此把守,强贼上不得岭。”
赵圆纯几日没吃顿饱饭,早已饥肠辘辘,看到燕云如此勇武,不再觉得饥饿;道:“燕云把守,我自是安心。等将士们吃罢回来,你我再回去就食。”
燕云道:“郡主乃金枝玉叶,若饿个好歹,叫燕云如何回去交差,望郡主回去就食。”
赵圆纯:“不妨事。燕云武艺绝伦,我自深信不疑,但要救我等几十人下山,也恐非易事。”
燕云道:“燕云不才,愿背郡主从孤月岭后山的凤愁涧绝壁崖下山。”
赵圆纯惊异:“这,这,这。”
燕云道:“郡主勿惊,燕云就是粉身碎骨也保郡主安然无恙。”
赵圆纯盯着他成竹在胸的神态,疑虑逐渐退却,猛然想起随从们,道:“不可,不可。我怎能丢下春蓉、胡赞、李珂都他们独自逃命。”
燕云道:“燕云不但要保郡主安然无恙,也会保郡主的随从安然无恙。”
赵圆纯质疑的目光看着他,道:“你不会是把我等一个一个背下孤月岭吧。”
燕云道:“当然不会。”
赵圆纯当然极想知道答案,但不会催促他,内心似火,表情如水,静静的听。
燕云道:“燕云和山下大大王有言在先,三日为限,燕云只要救出孤月岭上的郡主,大大王陈信全燕云一个人情放归孤月岭上郡主的随从。”
赵圆纯更加疑惑:燕云和大大王有言在先,定是与绿林有些交情。燕云声言是南衙的走吏,又有妹妹怨绒手书。官府与绿林冰火不同炉日月不同明,燕云究竟是正是邪?表面轻描淡写道:“没想到燕壮士虽然年轻但阅历颇深,绿林道也给几分面子。”
燕云道:“绿林多为世人不耻,杀人越货也罢替天行道也罢,总之是个龙蛇混杂之所,稂莠不齐。蜈蚣山的大大王‘小孟尚赛扁鹊’陈信本是良家子弟,忠义之士,中过武举,是燕云的结义兄弟,排行二哥,被贪官污吏逼得家破人亡,走投无路只好落草为寇。”
赵圆纯道:“这等志士不为朝廷所用,也是可惜了。”
燕云道:“那可是!等我回汴梁就奏请南衙诏安陈二哥,那时我兄弟同为朝廷效力,不负金兰誓言救困扶危,上报国家,下安黎庶。”
赵圆纯想了解燕云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但不是一会儿半会儿就看的清。
胡赞、李珂都、丫鬟春蓉等随从就餐后急忙到孤月岭垛口听从调遣。赵圆纯差遣李珂都等随从把守垛口,带燕云、胡赞、丫鬟回宿营地。赵圆纯、燕云吃罢虎肉,赵圆纯把燕云的营救措施简要讲述。丫鬟春蓉惊恐不已,怒道:“燕云痴头!你要我家郡主跟你殉葬,春蓉宁死也不答应!”用身体挡住赵圆纯。
赵圆纯道:“春蓉不得无礼。”
胡赞紧锁眉头思索着,道:“燕壮士,这——这——成吗?壮士赤手空拳打杀几百斤的大虫,身手自是了得,可,不是胡某小看壮士,要把郡主背下万丈悬崖,就是神仙也做不到。郡主若有不测,胡某和郡主的随从都自刎也谢不了罪,壮士怎么跟南衙交差?”
燕云道:“胡将军,小的在南衙面前曾立下军令状,若保不了郡主安好,愿以凌迟谢罪!”
春蓉道:“若保不了我家郡主安好,就是千刀万剐你,又有什么用!郡主,千万不要听他胡说!”
赵圆纯犹豫不决,思忖:燕云飞越绝壁崖,赤手毙猛虎,一箭退草寇,武艺绝伦,但要把自己背下万丈绝壁,就如胡赞所说‘神仙也做不到’;燕云既然能一箭退草寇,为何走这等险棋呢?以询问目光看看胡赞。
胡赞揣摩着赵圆纯的意思,道:“燕壮士,胡某不解,为何要舍近求远呢?壮士既然一箭射退众草贼,为何不能带领我等保着郡主杀下孤月岭杀出遮云山?
燕云道:“惭愧,小的惭愧!只怪小的学艺不精,没有这般手段。岭下山贼****号称‘银戟无敌桃花小温侯’十分了得,在岭下小的与他交过手,敌不过他。这般行事,真是无奈。”
赵圆纯觉得有几分道理,****马上功夫的确不凡,燕云如果能击败****绝不会这般弄险。
胡赞道:“燕壮士,除了背郡主下绝壁崖,真的——真的没别的办法吗?”
燕云惭愧沉默。
胡赞道:“燕壮士,有十足把握吗?”
通过胡赞与燕云对话,赵圆纯听出了究竟,思虑着:相府的护卫死的死伤的伤,还能支撑几天,只有照燕云所说才可能——才能使大家走出险境;望着燕云道:“胡赞将军,多虑了!燕云艺高人胆大,没有十二成的把握,不会出此良策。”
燕云羞赧道:“羞煞人也!什么良策,都怪小的无能,委屈郡主涉险。燕云粉身碎骨也要保郡主毫发无损。”
赵圆纯道:“我等全仰仗燕壮士了,悉听尊便。”
燕云也不再客套,请胡赞带一位相府护卫换回把守垛口李珂都等相府护卫,李珂都等人回来与自己一道砍割山上拇指粗细的藤条,而后将藤条三根拧成一股绳索,再把绳索系紧,经过一个多时辰的紧张劳作,一根丈八长的藤条绳索和一根九十几丈长的藤条绳索连接完毕。燕云用力拉扯藤条绳索每一处接头,检查是否牢靠,检查了三五遍,确认牢固,请相府护卫们扛起绳索,与赵圆纯、李可都、春蓉等来到孤月岭的后山绝壁崖崖顶。燕云找了一颗大树将九十几丈长的藤条绳索一端捆紧树干,不住拉扯确认牢固,将另一端丢下悬崖;将丈八长的藤条绳索递给李可都,请他把郡主赵圆纯困在自己后背,而后再三检查确认牢固后,道:“李军司,小的保郡主先行一步,这里拜托您和胡将军了,后天小的接您们下山。”
春蓉呜咽不止,道:“郡主——郡主何时冒过这样大的风险,若有个好歹,小的怎么活!”
李可都埋怨道:“丧气丫头,郡主只有好,没有歹。有燕壮士保护,一定会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春蓉擦着眼泪,道:“燕云如果保护不好郡主,春蓉我杂碎你的骨头,听见没有!”
燕云道:“只要小的有口气,定保郡主安然。”
绝壁崖云雾缭绕深不见底,燕云背负着郡主赵圆纯抓紧藤条绳索,一步步缘绳而下。李可都、春蓉等无不惊恐,屏气凝神,大气不敢出,只是和赵圆纯用眼神送别。赵圆纯相府闺秀,又不会武功,平生更没有如此弄险,恐惧到了极点,但表情不露声色,以泰然自若的目光与大家告别。
燕云背着郡主赵圆纯缘绳而下,他脚尖轻点崖壁,双手松开藤条绳索,下滑两三丈,迅速抓紧藤条绳索,脚尖轻点崖壁,下滑两三丈,再抓紧藤条绳索,如蜻蜓点水,如此反复,下行了三十余丈。赵圆纯因恐惧浑身发抖,双手冰凉紧紧搂住燕云的脖颈。燕云被她勒得几乎喘不过来气,道:“郡主——郡主——别——别怕”。
赵圆纯感到他说话吃力,松开双手。
燕云感觉到她“怦怦”心跳,安慰道:“郡主闭上眼睛,用不了一会儿,就下了这绝壁崖”。
赵圆纯努力闭上眼睛,过了片刻,哪里闭得上,张开杏目,失声叫道“呀!”。那藤条绳索沾满了血迹。
燕云艺高人胆大,轻功虽然不凡,但毕竟身负近百斤的赵圆纯,轻功将大打折扣,起初不以为然,可时间长了,就觉得困难,背后的赵圆纯越来越重,真可谓是千斤闺秀,一步一步下行,挥汗如雨,浑身衣服在汗水浸泡,满手是血,鲜血顺着藤索往下流。
赵圆纯往下看云雾腾腾,还不知道离地面还有多高,燕云与自己若有闪失,可苦了孤月岭上相府的若干人,稳稳神,道:“办好这趟差,南衙定会高看燕壮士。”
燕云想起南衙,精神百倍,南衙赵光义是他的救星,是他的精神支柱,是他实现梦想的依托;顿觉背负的赵圆纯不那么重,步履也轻快起来。
约摸一个多时辰,天上下起了雨,藤索、崖壁异常湿滑。燕云如履薄冰小心下行,无意触碰到了崖壁的禽巢,几枚禽卵坠下悬崖。突然一只金雕从云层深处朝燕云呼啸而来。燕云闻声紧握藤索足尖点崖壁荡开,金雕的爪子抓落崖壁上的石头飞没云层,须臾,又从云层飞下,逼燕云袭来,燕云像荡秋千一样避开金雕的嘴爪,金雕再次飞走,少顷,折回袭击燕云,燕云如荡秋千似的疾闪,这样金雕猛击,燕云疾闪,大约一刻(14分24秒)的时间,金雕抓住藤索朝燕云面门啄击。燕云本能躲闪,猛然感觉不对,如果自己躲开,金雕定会啄伤背后郡主的头部性命难保,仓卒伸出右手cha向金雕的嘴,金雕叼住燕云的虎口,燕云的虎口血流如注,燕云忍着剧痛用力撑开金雕的嘴,死死攥紧金雕的头,好一会儿,金雕窒息而死爪子仍死死抓着藤索。“咔擦”金雕抓的藤索部断了。燕云背着赵圆纯“呼啦”碰撞着崖壁的树枝迅速下崖底坠落。燕云急速从腰间取出飞抓百练索向崖壁抛去,飞抓钩不住崖壁的树枝、石缝,断断续续向下滑,滑了几十丈,飞爪暂时钩住了崖壁胳膊粗的树枝,停了片刻,“咔吧”树枝断了。赵圆纯吓得昏厥过去。燕云松开飞抓百练索背着赵圆纯继续向下坠落,赵圆纯朝下,此时离地面还有约八丈高,如就此落下赵圆纯必死无疑,千钧一发之际,燕云使出浑身解数凌空转身,自己朝下,双腿双臂蜷曲,脚尖落地,即速向前跃,“扑通”倒地。
凤愁涧绝壁崖下,雨收风起,秋风飒飒。溪水边,赵圆纯醒来,大声呼喊:“燕云!燕云!-----”“燕云!燕云!-----”在空谷回响。
赵圆纯呼喊半晌,身下的燕云没有回声。赵圆纯道:“燕云不能死,不能死!南衙交给你的差事还没办完,南衙,是南衙交给你的!”
燕云挣扎起来,吃力抽出背上的青龙剑隔断捆绑在自己身上赵圆纯的藤条,“当啷”宝剑落地,“扑通”摔在地上。
赵圆纯挣脱身上的藤条,看燕云,满脸污泥,口鼻不住流着无血,急忙撕下一块裙角为燕云擦拭。
燕云看她无恙,笑道:“只——只要郡——郡主安好,小——的——小的就——就好。不牢——郡主”嘴角流着血。
赵圆纯忍不住眼泪下落。
燕云吃力盘好腿坐定,道:“郡——郡主,容小的——恢复些功——功力。”
赵圆纯虽然不知他用太和派内功恢复功力,但知道他体力几乎耗尽急需歇息,不敢打扰,在一边坐着。
燕云飞下绝壁崖、力斗飞天雕、从八丈高崖壁跌落下来,若不是轻功、内功深厚五脏六腑早已震碎,但体力、功力严重透支,经过一个多时辰打坐吐纳内功疗伤体力、功力恢复了七八成;惨白的脸上逐渐有点血色。
时间已入亥(21:00),秋风萧瑟,点点寒星在墨蓝色的天空颤抖,风声、野兽声、飞禽声、风吹树枝树叶声四下飘荡,数不清蓝色光点在密林深处或隐或现。赵圆纯穿着湿透的破衣烂衫蜷缩坐在地上,恐惧与寒凉使她不住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