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王府参军“病子房”孙瑜请房郡王赵光美下旨罢黜王府首曹长史李沐。王府虞候王继珣三十多岁,面色灰白,嘴大唇厚,睁着一双刁钻的眼,冷笑道:“嘿嘿!该除的何止李沐一人,阎司马、孙参军你俩焉能脱得了干系!身为王府智囊个个都是事后诸葛亮,当初你们怎么没有洞察到李沐之奸!”
阎琚怒道:“你这厮非进士出身也敢摇唇鼓舌!当初,当初你在做什么?”
王继珣道:“当初我早就料到赵光义会立功立事、进禄加官。”
阎琚斜眼看着他,冷笑道:“呵呵!你这事前诸葛亮为何讳莫如深,是否也在成全赵光义今日之荣耀!又一个吃里扒外的主儿。”
王继珣道:“当初轮得到我说吗?‘神机军师’、‘病子房’、‘小陈平’一个个进士及第机深智远,我这小小的虞候哪敢班门弄斧!”
孙瑜本想搬到王府首曹李沐,没想到半路上杀出一个王继珣,与王继珣非进士出身的小吏不值得绕费口舌,道:“阎司马何故与这不通文墨的王继珣一般见识,李沐忘恩负义、卖主求荣的事儿还没完呢?请殿下明断。”
赵光美喝道:“李沐老儿你可知罪!”
李沐叩头下拜,老泪纵横,道:“殿下!老朽冤枉!孙瑜、阎琚居心叵测,早有非分之想,欲取老朽而代之,无中生有借刀杀人,望殿下明断!”
赵光美哪有闲心判断谁是谁非,怒道:“你冤枉!孤王呢,孤王冤不冤枉?孤王为大宋兢兢业业废寝忘食,那赵光义不学无术酒色之徒都晋封亲王了,都晋封亲王了!可孤王呢,猕猴骑土牛,还只是个郡王!”抄起书案上的琉璃杯子“啪”摔个粉碎。丫鬟奉上一杯茶水,他朝丫鬟“啪啪”几几耳光,还不解气,又连踹几脚。把那丫鬟打的满脸是血倒在地上起不来。骂道:“该死的小蹄子!还敢诈死。”疾步上前又是一顿乱踹。他忙活的一身大汗,又一个胆子稍大的丫鬟奉上手巾,他擦了擦汗,叫嚷道:“水水!”早有晓事的丫鬟急急忙忙奉上一杯茶水,“咕咚”一口气喝完,摔倒地上,吼道“滚!”丫鬟急匆匆拉起地上的丫鬟退出去。
赵光美捶着胸脯,懊丧道:“唉!悔不当初,悔不当初把赵光义贬到章州那穷山恶水。”追悔莫及,长吁短叹。
参军孙瑜凑着道:“可不是吗!如果当初把他贬到富庶的州郡消磨他的意志,哪会有今日剿匪之功,更不会有今日的亲王加封。唉!”
王府司马阎琚道:“那是。当初把他贬到武宁——”
王府虞候王继珣道:“阎司马真是鼠目寸光!贬到西京,西京不比武宁富裕繁华?离东京又不远,更在殿下视野之内;温柔乡英雄冢,赵光义定会春风沉醉不觉醒,拥妓纳妾,声色歌舞,那凌云之志早被消磨殆尽。”
阎琚怒道:“王继珣顽囚只不过一个小小的虞候竟敢辱骂本司马,做到王府司马岂不是连殿下都不放在眼里!”
赵光美心乱如麻没有心思听属下相互攻讦,愤怒道:“罢罢!孤王何等愁烦,尔等还有闲心呈口舌之快!”
王继珣道:“你们一个个饱读诗书却不知道为殿下分忧!殿下何等的不易,才高八斗满腹经纶,忧国奉公孜孜不懈;那赵光义胸无点墨酒囊饭包,却官运亨通飞黄腾达。天理何在!唉!都怪末吏慑于阎琚、孙瑜的淫威,当初没敢斗胆进谏。”
赵光美像是遇到了知音,脸上露出欣慰之色。
“病存孝”范腾虎出列,急切道:“腾虎是个粗人,不晓得什么‘当初’,当初有啥用,现在又不是当初!”
赵光美烦躁的心情稍微平静,被他一语又气得火冒三丈,喝道:“范腾虎匹夫!尔本是冀州盗贼,残忍至极,为报父仇,剖取仇家心肝以祭父墓,亡命天涯,后被孤王岳丈辅天郡王金夺令王收留荐到孤王府上,孤王要不是看在岳丈情面早把你逐出门外!现在孤王与众谋士图议,你却不知天高地厚,肆意咆哮,毫无规矩,王府颜面被你丢尽!”
范腾虎郁闷归列。
一个王府府干急匆匆跑进大殿,道:“禀告殿下!辅天郡王病重,差遣下人请殿下速去,有要事相告。”
赵光美烦躁,道:“唉!都是事儿,都是事儿!乔琏、王戬、赵琼、颜锺随孤王走一遭。”随吩咐下人为其更衣,前往辅天郡王王府。
辅天郡王金夺令王镇宁军节度使张铎,大宋开国第三功臣。开国元年宋太祖酬其翊戴之功加封他侍卫亲军马步军都虞候,成为侍卫亲军司的次长官。次年,宋太祖杯酒释兵权,张铎被罢去侍卫亲军马步军都虞候军职,出为镇宁军节度使。为了表示与张令铎“共富贵”,宋太祖为皇弟赵光美娶张铎第三女。张铎继高怀德之后成为宋太祖的亲家。张铎奉旨离镇回京养病,有三五天,感觉日薄西山来日不多,急忙请女婿房郡王赵光美来见。
赵光美进了辅天郡王王府,由王府府干引领穿堂过院,不时来到辅天郡王金夺令王镇宁军节度使张铎病榻前,躬身施礼。赵光美的随从乔琏、王戬、赵琼、颜锺在屋外侍立。
张铎年已花甲,面如土色,侧卧床上,吩咐身边侍女仆人退去。张铎双目深陷,气若游丝,道:“殿下近前。”赵光美坐在床沿,道:“岳丈大人切勿以殿下相称,小婿聆听岳丈教诲。”
张铎道:“老夫行将入土,有一事放不下。”
赵光美道:“岳丈大人您放心,您身经百战,眼下这点小疾有不了几日就可痊愈。”
赵铎道:“文化(赵光美的字)不用安慰了!老夫放不下你呀!”
赵光美望着他,道:“岳丈大人小婿不肖,叫您老操心!”
张铎道:“你——你年轻气躁,不像快而立之年的人。赵光义心机颇深鹰视虎步,你——你不是对手。与你交厚的
孔昌正孔子的世孙、翰林学士裴仲载唐相耀卿的八世孙、榜眼虞部郎中王温舒前宰相太子太师祁国公王璞侄子、状元左司谏薛齐祉、榜眼右司谏贾易中、进士职方郎中钱克水、进士侍御史卢仁郎,合称‘汴梁八彦’;这七个只不过是清谈之士翰墨之流,皓首穷经,笔下虽有千言,胸中实无一策,只能给你装点门面,哪里是什么济世之才?你府上的长史李沐不过是个白面书生,阎琚、孙瑜、张屏皆是泛泛之流,阎怀忠、王继珣、樊德铭都是些无能之辈,这些你都指望不上;范腾虎、赵淮鲁出身低微,你嗤之以鼻,可是忠信之士也!咳咳!你看哪朝哪代开国的将相不是出自于草野,门第高贵、饱读诗书、进士及第之流岂能经纶济世?”
赵光美沉思须臾,道:“望老泰山指点迷津。”
张铎道:“老夫前年为你无色一位奇才,樊雍字明和;本是赵光义府上的更夫;老夫观他非等闲之辈,以一条土尨(土狗)将他从赵光义府上换回。其人智赛隋何机强陆贾,那赵光义真是有眼无珠!”随吩咐下人请樊雍进见。
不多时,一位年近花甲的男子进来,身材细挑,精神矍铄,须髯若神。
张铎道:“文化快快给明和先生见礼。”
赵光美欠身一礼。
张铎怪责道:“咦!文化岂能如此慢待先生,你要对明和先生行师长之礼。”
赵光美急忙起身,面向樊雍纳头深揖一礼。
樊雍连忙侧身还揖,道:“老朽不敢当!老朽见过殿下。”
张铎道:“明和当之无愧!文化,老夫就托付你了。”
樊雍急忙叩拜,道:“恩相嘱托,小老儿安敢不鞠躬尽瘁!”
张铎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随叫禁军列校金枪班右一班都虞候尉迟令、殿前指挥使皇甫明、内殿直左一班都虞候房仲林、御龙弓箭直都虞侯惠延震进见。
张铎道:“文化,老夫就拜托你们了!”
尉迟令、皇甫明、房仲林、惠延震急忙叩头,道:“我等都是跟随老令王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令王钧谕我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次日,辅天郡王金夺令王镇宁军节度使张铎一命归西,丧事办的甚是隆重,天子赵匡胤差遣心腹太监入**侍省都都知窦统、入**侍省副都知张靐吊唁,朝野文武百官纷纷前去吊祭。入**侍省副都知张靐就是前文所述燕云的梅园结义兄弟,怎么进宫成了太监,后文自有交待,暂且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