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猫扭头瞅了一眼身侧,双眉紧锁批阅奏疏的主子,眨巴眨巴眼睛,抬起自己毛茸茸的爪子瞧了瞧,一脚踏进石砚。
惊年看向他,小猫咧嘴一笑。他抬手揉了揉猫头,转过头继续看着文书。“啪嗒——”带着墨水的爪子突然摁在了字迹工整的案牍之上。
“陪我玩。”
山主屈指弹了一下他额头道:“别闹。”
“阿年——”那人举着酒坛自殿外走进来,看见他笑了笑,“阿年,没酒了。”
惊年眼都未抬,道:“十里桃林的地下埋着……”
话未说完,便被那人扣住了手腕。明眸皓齿,端端一个公子无双。
千歌道:“阿年,今日是祈元节,我带你去看孔明灯可好?”还未等惊年答话,便拉着他直奔桃林。
惊年傻傻地任他牵着,脑海中不断重复着那三个字,祈元节,今日竟是祈元节,是啊,约好一起看孔明灯的,自己竟忘了……
千机山麓 桃花林
他眼中的世界便如这棋局,非黑即白。
纵横交错,黑白分明,方寸之中激战厮杀,两个人之间的酣畅淋漓。每一粒棋子都有它的用途,每一步棋都有它的深意。他心思缜密,信念坚定,头脑冷静,目光毒辣,反应迅速,内敛而睿智,生死
存亡、盛衰荣辱尽在他的指下。千万年了,他一直从容地掌控着整个棋局,舍弃该舍弃的,保留应保留的,做出最有利的选择,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偶。
每隔百年千机与人间相通一次,次日便是祈元节,当日承载着凡子祈愿的孔明灯会乘风飞往神界。千机山主将于一片灯火的海洋中,挑选一盏,并实现灯上所诉之愿。
此时桃花十里像是开于水面之上,辉映着夜空中的朗朗满月。水面之下是一盏盏写满了红尘心事的孔明灯,星星点点汇聚成海,美的像是一场恢宏的幻境。
桃花树下天神对坐下棋,白色的衣摆铺开,像是在水中化开,郎艳独绝,世无其二,不像是存在于六道轮回之中生灵,超然物外。
千歌扬首将玉盏中的美酒一饮而尽。他有时会想不明白,他的酒酿的极好,三界中恐无人能出其右,但他却从不饮酒,当真是……
惊年手持黑子,目光沉静,不辩悲喜,仿佛是看着棋局,又像是在想着心事。落子,棋子与棋盘相碰,清脆一响。
千歌手腕一转从虚空中取来酒盏,斟满,道:“酒斟时需满十分。”递给他,“阿年,陪我醉一场。”
抬头看了他一眼,复又垂眸,淡淡道:“你知道我不饮酒。”
“为何?”那双紫色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就像渴望从父母那里得到,“我是从何处来的”这一类问题答案的孩子。
“饮酒误事。”
“小酌怡情嘛。呐,小白,要不要尝尝?”轻轻晃动着杯子,酒缓缓打着旋,一脸坏笑。
小猫看不懂自家主子指尖下的棋局,也懒得去琢磨,便百无聊赖地躺在惊年的腿上,将他腰间的玉佩捞了上来,当做假想敌自娱自乐。知道那人是故意挑逗自己,一 记白眼砸了过去:“酒鬼!”
随手拿折扇敲了一下猫儿的脑袋:“你这是在嫉妒。”
“我才没有。”冷哼一声,“为老不尊,”斜了他一眼,极为不屑。
“哎呀,你这个小东西……”说着便要去抓他。
惊年握住千歌的手腕:“该你了。”摸着猫的脊背,满眼宠溺,“小白还小,不宜饮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