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年敛去笑容,在榻边坐下,道:“你进乾锦殿一向由棠暮先行通报,不会如此不懂规矩,今日匆匆到此有何事?”
“臣有一事不明。”
“讲。”
“夜闯千机。”顿住,犹豫了片刻,问道:“尊上是否事先知晓?”
紫眸微微一眯,像是盛开的罂粟,美丽、诱惑而又危险:“你是说,这一切不过是本尊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颔首:“臣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这不是来兴师问罪了吗?你不会平白无故如此一问,其中必有缘由,说吧,你都查到了什么。”
“他是神明。”
“就凭这个?”
上邪沉默着,垂着头不敢看他。
惊年一拍木案,怒道: “愚蠢!”
“是。”
“上邪,你当真以为本尊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是臣冲动了,望尊上恕罪。”
“你这个毛病,过了这么久,还是一点都未曾改正,我与你说过多少次,凡事三思而后行,你……”
“哟,挨骂呢?”千歌手摇折扇,翩翩而至,“这是犯了什么错?”
上邪瞄了他一眼,没有开口。
“ 并不是什么大错。你知道,上邪历来沉稳,办事周到,但只要事关本尊便方寸大乱,着实让人头疼。”
千歌行至榻边,随手从虚空之中取来衣衫为他披上:“上邪有什么不好,你告诉他,慢慢改正便是,也值得你生一场大气?你就是太过苛刻,这世间谁人没有几根软肋?你也总有方寸大乱的时候,我说的可对?”
惊年没有答话,看向上邪道:“此事暂且不要声张,本尊自会处理。莫在这里跪着了,退下吧。”
“微臣告退。”
千歌在他身侧坐下:“方才老爷子让人传话,说是再过几日便是我的生辰,要我回去一趟。而且老爷子该来了,我与他在此相见着实太过尴尬,还是避开的好。”
“也应回去了。你这个天界储君却整日逍遥在外,再不回去,天帝怕是要向本尊要人了。”
“你当我稀罕这劳什子储君?若非老爷子就我一个儿子,这苦差事自然也落不到我的头上。如此说来,我阿娘也是好本事。我的生辰与千机盛会相距不远,到时我便回来了,我不在时,你一定要好好吃药,养好身子。三界近来也算安稳,那些小事就交给小白好了,免得他闲着没事做,又长了一身肉。”
“啰嗦。”
抬手搓了搓他的脸颊:“还不是因你不省心。”
拍开他的“爪子”,冷哼一声:“左右比不过你惹下的麻烦。要走便走,免得在这里烦我。”
“哟,如今倒嫌弃我了……我饿了,想吃饭。”
惊年挑了挑眉,真的是满眼嫌弃:“想吃什么?”
轻笑,眉眼弯弯:“什么都好。”
身为千机山主,他一直确定自己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是正确的,但这次他却动摇了。他在想,也许千歌是对的,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对于错,有的只是利害之间的取舍罢了。
千歌,在你心中,我可比得上你的父亲与整个天族?你会怎么选,你会保全谁,又会舍弃谁?他想问,却不敢问。
正在惊年出神之际,棠暮走了进来,拱手道:“尊上,青丘之主到了。”
惊年回过神:“算算日子也该到了,恰好可以一起用膳。”
千歌一叹:“那个老狐狸怕是没有这份心情。”
菩提殿
方过院门,棠未便道:“大人,随属下去一趟疏影花苑吧。”
浮凉点头:“也好,你带路便是。”
棠未取下腰间玉牌,放于菩提树树干之上,朗声道:“千机棠未参见。”
话音刚落,脚下的土地突然剧烈震动起来,红枫簌簌落了一地,像是积了一夜的雪。树干“咯吱咯吱”地响着,古木竟像是行将就木的老人,慢慢转过了身,露出一张略显诡异、可怖的笑脸。
浮凉一阵恶寒,对神明们的审美不敢苟同。
棠未似乎看透了她心思,开口道:“这里是疏影花苑的入口,此物名唤潮鲛,是封印于此看守山门的妖兽。”说罢,将玉牌放入潮鲛口中,一丝灵力散发着淡淡的光芒,沿着玉牌上纂刻着的符文的轨迹缓缓流动着,慢慢延伸,渐渐爬满了整个树干,玉牌就像一个齿轮,完美的镶嵌其中。
光华流转间,狂风平地突起,卷着满天落叶迎面而来,迷了浮凉的眼。
再次睁开眼眸之时,眼前的光景大变,只见云海无际,浩瀚翻涌。无数类似岛屿的土地漂浮于云彩之上,像是散落星辰。 其上生有水月。
白色的花朵以圣洁的姿态热烈的开着,像是一个个撑着油纸伞的姑娘,婀娜的身影笼了一层谈谈的忧愁,似那江南朦胧的烟雨。纤长的花瓣层层叠叠、错落有致,像是美人铺开的裙裾。新月状的花蕊,纤细、柔软,丝丝直立,末端泛出一些青色来,像是女子精描细画的娥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