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奏疏里写的清楚，本尊问的不是这个。你若是想收个徒弟，本尊不会反对，只是她不行，明白了吗？”

    半夏看向浮，正对上她的视线，那双眼睛里有属于凡人的欲望，却意外的干净。半夏此刻恍惚觉得，惊年对她是有情的，这个想法让他觉得害怕。再看向惊年时，眼神里多了探究与忧虑。

    “臣的星辰阁小，怕是只住得下臣一个人。”

    惊年避开他目光，点了点头：“千百年弹指间倏忽而过，有些人长进了一些，便把自己的主子是谁都忘了，鞭子抽在身上不疼是不能行的，该让他张长记性了。”笑了两声，“白下，千机的布防一向由你负责，此事还是交于你，他若战，那便战吧，又有什么关系？奴才只是奴才，换一个无甚妨碍。”

    小孩颔首：“臣下明白。”

    “天地阁缺失的典籍、法器，尽量寻回，必要的时候也可原地销毁，莫要惹出什么大乱子来。不是什么要紧事，上邪你看着办就好。”

    上邪：“臣遵旨。”

    “参天上弱化的封印，本尊自会处理，玄华这几日辛苦了。”

    “为尊上分忧，玄华不觉得辛苦。”

    惊年有些厌恶的别过脸去：“妖界要适当敲打一下。以前的罪责本尊可以既往不咎，但从即刻起，不得再扰乱人间界。是妖就乖乖做自己的妖，待在该待的地方。若是连妖都不想做，本尊不介意妖界从此除名。你亲自去一趟，替本尊看看南娆。”

    “玄华定不负尊上所托。”

    “掌生。”

    浮凉抬头，仔仔细细地看着他，目光一点一点摹画着他的眉眼，直到把心里不知何时空下来的那块，填满。他于千歌不同。千歌就像是从土里生长出来的，一扒拉，一身的泥，让人觉得很近。他则是天上的月，穷尽一生，也难以追逐他影子。

    “疏影的数据与星辰阁的有些的出入，此事你暂且处理不来，交给棠未便好，你就跟在旁边学吧。疏影的事早晚要给你的。”

    “是。”浮凉低下头，莫名自卑起来，这样如冰雪一般剔透的人，真的是自己可以喜欢的吗？

    “本尊乏了，都散了吧。”

    众人拱手，见礼：“臣等告退。”

    从乾锦殿出来，浮凉只觉得身心俱疲、头昏脑胀，与他们一一作别后，倚着墙站了一会儿，棠暮才姗姗来迟。

    扶住她，问道：“大人，可要属下去海棠苑请先生过来瞧瞧？”

    浮凉摇了摇头：“不必。许是昨夜没睡好的缘故，走吧。”

    “是。”

    她勉强算是一个凡人吧，如此脆弱的生命，好像风大一点便能将其带走。这让棠未想起幼时种的一株兰草。虽然静心呵护了数月，长的郁郁青青，却因自己疯玩了一日将它忘在庭院里，一夜的风雨便已摧残的不成样子，不管后来怎么补救，它始终都是焉焉的，最后还是不管不顾地枯了。这件事让棠未自责伤心了许久，还为它立了冢。现在只是依稀记得有这么回事，其余的都忘了，连家在何处也记不得了。

    棠未不喜欢脆弱的生灵。

    “半夏上神可有再次提及收大人为徒的事？”

    “不曾。”

    “大人可知上神收徒意味着什么？”

    “不知。”

    “三界之中唯有两人可窥得天机，其中一位，便是这星辰阁的半夏上神……”

    浮凉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棠：“你不愿我入星辰阁？”

    “大人何处此言？”

    “回答我。”

    棠未沉默了片刻，道：“是。”

    “为何？”

    “大人您问为何？”棠未笑了，人畜无害，“自然是因为您还很幼稚，血还不够冷，心还不够硬。呐，大人，为你想得到的东西，您愿意付出多大的代价去换取？

    大人，您要记得，千机，从不曾有过什么良善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