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长江给王贲临的酒碗里再倒上酒,说“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但咱们浮图镇这个新官儿还真不烧火哟?”
王贲临看向窝棚外已经是深黑色的村庄,许久之后转过头说:“今晚上莫不是又要下雨哦?”
孟长江伸个懒腰斜躺在草铺上说:“山雨欲来风满楼,既来之则安之,管求得他的。”
王贲临又摇头说这文盲不可耻,但文盲非要冒充文化人,那才是呕死王三他妈。
喝完了一瓶老白干儿,一盆鱼也吃得精光,两人都有些醉意。王贲临说:“以后凡是有人再来黄葛村一带的山林打鹞鹰照抓不误,但村里可能要组建个巡逻队才好,名正言顺嘛。”
孟长江说:“你这个主意高,正好解决村子里半大小子们闲得发慌的问题。硬是是棒老二出身,会算计。”
王贲临摇摇晃晃站起身拔脚就往黑夜里走去,一边走一边就唱着断断续续的川戏。彷佛这寂静得有些怕人的原野就是他的舞台。
孟长江躺在草铺上全身彷佛失了力气。听着王贲临有一句无一句的胡唱渐渐远去,嘴角却露出一丝微笑来。
夜深了。
成无双又拉了郁捷琳来家里陪自己说话。两个女人都有些疲倦,靠在新款沙发床棕色人造革皮的靠背上看着电视里单调的节目,就有些瞌睡。
电视里播着西湖牌电视机的广告,一连串的省优部优国优让成无双笑出了声儿。
郁捷琳侧过身子来说:“你看个广告都能笑得这么开心?你到底担不担心你男人在黄葛村天天一个人睡,会睡到别个屋头去?”
成无双说:“有啥子好担心的?哪个想要拿去就是了。我这辈子什么都学会了,就没学会吝啬”。
郁捷琳揪了成无双脸蛋儿一把说:“长江的确够倒霉的,摊上这么个不把他当回事的婆娘。你是不是真有了备胎,要换轿了。”
成无双一把搂过郁捷琳说:“我是没人敢要了,就这么糊涂日子过下去已经是最好。唯一的想头就是以后把金郁给娶回家把三娃子拴住了,这辈子就算是完了心愿。”
郁捷琳坐起身说:“你要再不管一管三娃子,打死我也不得认你这个亲家的。”
成无双打了个哈欠说:“娃儿家家的有啥子好管的,大了不就乖了嘛。你小时候不也打得红烧猪儿赵大河哭兮兮的么。”
郁捷琳说:“算了,我可是比不了你。当年被一群男生拖去脱裤子你都能逃出来,谁敢和你比?”
成无双看见一片湿漉漉的泥地上,书包被扔得很远。有一本被叫做‘毒草’的“侍卫官杂记”的书也被扯成了几半,书页在空中飘了一下就落到了泥水里。竹林在夜风里摇晃着如同傻笑的鬼魅,让人从心底里生出寒意。她身上已经没有完整的衣服,裤子也被拉到膝盖处。她手里还紧紧握住了一块石头,那上边还沾着新鲜的血迹。
放学的时候,她一踏出学校的门就被几个男生围住,要她交待爸爸成净贤的特务罪行。成无双没吭声,低着头换了几个方向都被挡住去路,她知道这一劫是躲不过去了,索性就站下来瞪着越说越兴奋的男生们。
有人就提议了把她拖到学校后山去批斗,她就顺从地跟着他们走去。当男生们如狼似虎地将她扑倒在地的时候,她的手就碰到了那块坚硬的石头。她毫不犹豫地抓起来,照着趴在她身上的男生头顶就招呼过去,血就冒了出来。
正在兴头上的男生们被拼命的成无双吓住了,立刻架起被打昏的那人作鸟兽散。把成无双留在了冰冷的山间。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敢去招惹她。
成无双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不欺负人,就要被人欺负,你信不信?”
郁捷琳没有答话。想起前不久那险些就被刷掉的级别工资,心里依然有些刺痛。工资虽然加上来了,院里流传着的他与王永正的怪话却让她更加心烦。偏偏在今天晚饭的时候,李田世特意下厨做了她爱吃的蒜苗炒风肉,又不停地替她夹菜。夹到最后说一句,让她别让王永正老到家里帮忙,耽误人家的时间不好,说自己是可以帮着她多管管家里的事,何况还有她哥哥赵大河帮忙嘛。虽然是透着关心,可话里的骨头让她又被狠狠噎了一下。
电视里的主持人已经说了再见,屏幕上泛起雪花来。成无双明白身边的女人跟自己是不同世界的两类人,也是永远赶不到一个圈里的两只羊,但她并不介意。真有些冷了,她转过身子把女人搂住了在耳边说:“要不就咱们过算了,那两个死男人让他们自己疯去。”
郁捷琳怕痒,被这么一搂就弄得直笑。她说自己还是赶紧回去睡吧,要不明早上传出个女人强奸女人的案子法院都不知道该怎么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