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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星儿吃完了饭先过来告辞,却对郁捷琳说下午解放碑的国泰电影院有一场电影好看,自己想请金杰和金郁一起看,不知可不可以。金郁首先就说自己不喜欢看电影儿,让摔跟头的同学去吧。
郁捷琳看着这与众不同的女孩儿,想一想就对金杰说可以去看但一定要在五点半之前回家,家里要祭祖的。说完又拿了两块钱给自己儿子。金杰眼睛里就闪出亮光来。
金郁看着一向张狂的哥哥像个小姑娘似的扭扭捏捏地跟着那郭星儿走了,便说郁捷琳偏心,对自己严格得跟防贼一样,自己至少是还没约人看电影儿吧?
郁捷琳被呕得使劲揪了一把自己歪女儿的脸蛋儿说:“那三娃子跟什么人一起混你不知道么?你也想变个小流氓呀?”
金郁说:“他和我一起耍的时候又不坏,而且他从不惹事,都是别人惹他的。”
在回家的车上,金郁歪在郁捷琳的怀里就睡熟了。女人搂住女儿却看到她在睡梦中似乎也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禁真有些感叹。
郁捷琳的十七岁是坐在火车顶上一路飞奔着的。那铺天盖地的串联风潮让每一个半大小子都跟充满了气的氢气球一般努力往上飘去。每一个人的脑子里只有踏遍祖国大好河山的雄心壮志。风声如怪兽般一路嘶吼着吹打年轻的人们,那猛然凸现的山洞张着黑黝黝的大嘴把一群又一群青春的生命,在一阵尖叫中毫不犹豫地吞进去又吐出来。这一吞一吐,似乎就决定了他们这一代人被既定下来戏剧般的人生之舞。
李田世对郁捷琳特意给自己买的一件新衣表示了小小的惊喜。她说自己已经把“烧白”蒸好,酥肉和肉丸子也都炸好了,就等着郁捷琳回来切那薄如纸张的腊肉了。
郁捷琳便也就顺手把自家婆母系在腰上的围裙解下来,让去休息一会儿。
李田世此刻的心意是颇为满足,伸头出去看看街上却又骂着金怀远都这个时候了还不知道回来,等回来了先一顿打。
郁捷琳笑笑说:“那也只有您老才敢打他,我们不敢。”心下却不免叹息一声。
李田世也笑了说,自己干脆就把这权利下放给郁捷琳了,免得那家伙不长记性。
婆媳两人正在巷道里说着话,在巷道的另一头孟锦野探头出来望望,见着郁捷琳站在门口便不敢从楼梯上走过来。他对身后的风进出说:“你学个猫叫吧。”
风进出摇摇头,说让小猫儿叫。不料小猫儿嗓子又尖又利,学出猫叫来竟然如叫春一般难听,倒把孟锦野给吓一跳。
风进出忍住笑,给了小猫儿屁股一脚,却踢得他哎哟一声就被郁捷琳听见,问一声谁在那里?
风进出情急生智,走出来说:“阿姨,金郁回来没有?我在家里煮了很多花生,太多了,想请她去吃吃,一会儿带一点儿回来给婆婆下酒。”
不等郁捷琳搭话,金郁便从屋里跳出来,冲李田世扮个鬼脸儿就跑了。郁捷琳刚要拦却被李田世拦住。老人说:“琳儿啊,你莫担心。这一双儿女不论跟谁耍都不得学坏的,这还是有个家族传统的根子。咱们金家虽谈不上书香门第,但你和金怀远都是爱读书的人,娃儿学不坏的。”
郁捷琳说:“我是担心那三娃子太野,这万一……”
李田世又笑了:“以我老婆子的眼睛看,那三娃子还没开窍。何况从小就是咱们郁儿能管他,不怕的。”
李田世话音刚落,金怀远便从门外伸头进来说:“拜年罗拜年罗。”
李田世伸手就从铁锅里抓起锅铲照金怀远脑袋上招呼,嘴里骂道:“我还以为你找不到路了也,还记得到屋头哦。”
金怀远抱着头就窜进里屋去,说自己是因为忙嘛。厂里任务多,又都是部队委托的项目不敢怠慢撒。
郁捷琳走进屋把泡好了茶水的大茶缸子递给金怀远说,那你就该爱厂如家嘛,还回来干啥呢?
金怀远笑嘻嘻地说:“今晚上厂里食堂没得饭,只有回来吃撒。”
说着话,金怀远便又把鼓鼓囊囊的大包打开,密封的水袋里竟然是几尾活蹦乱跳的江团鱼,这种鱼不仅在镇里,就是城里人家也都是稀罕物。他又打开一个捂紧了盖子的大瓶子,里边竟然是满满一大盅麻辣味的风干牛肉颗粒。一时间,淡淡的香味便充满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