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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杰往前跑几步回头大声唱:“郭星儿郭星儿天上星儿,照到哪里哪里亮,那里的人民得解放。”郭星儿刚笑起来就听见万高升在自家门口高声骂金杰这个小东西,谨防弄你个现行反革命哈,又发神嘛。
坐在门口的李田世摇摇头说:“都是那死鬼老爷爷惹的祸,教个儿子不成材,有个孙子了我想这总要好点了吧,哪晓得还是个唱戏的货。”
金杰的爷爷原本是是这镇上有名的川剧票友。
梁宽平一觉睡到天色近晚。
他伸伸懒腰,头就一阵阵发懵。梁宽平忽然想起那毛狗抖身子的慵懒,就想自己该不是也有那心性,才被那畜生当做同类了?淡淡笑了一下,却发现郭是非正端着烟杆端详自己。本就光线很暗的堂屋里此刻已经黑了,郭是非的眼睛却很亮,伴着那明明灭灭的一点火光,很神秘。
梁宽平看看那两处供着佛像的地方,从内心似乎就有了一种很清淡的安慰。也许这还真是一种宿命安排,他注定了要在丢掉一件心爱玩具时与佛法有个遭遇。
他爬起来,整理一下衣服就分别去两个供桌前跪下认真磕了头,跪在蒲团上又仔细打量了众多慈眉善目的瓷像。命运是一种难以抵抗的冲击波,他需要在这似空非空的地方想一想接下来人生的方向。郭全礼春节后就要给他加担子,但此时突然觉得自己像一个被丢在荒原上的孩子,毫无方向。天上的云黑沉沉,不管朝着哪个方向走都是危险的。他只能走下去,退路已断!
郭是非始终安静地看着年轻人的举动。这是心灵相通的过程,所有安慰或者激励的话都会在此刻显得是幼稚可笑。他这个烟熏火燎很是热闹的地方都说是半仙府第,只有自己知道这不过是一种掩人耳目的生活罢了。
那一年的初秋时,刚下过雨的浮图镇已经有些寒意。广元大和尚原本正在禅房里打坐,就听见前院儿有响动。走出来一看,院子里就躺着一个人,一身的泥水。脸上斑斑血迹,但人还算清醒。见着大和尚就说一句,有人追他,是山下逃上来的。
广元让小和尚把来人送到寺后的崖洞里藏起来便又回到禅房。不多会儿,一大群人就砸开了寺庙的大门。火把乱晃之中,口号声此起彼伏之下就有带头的大头领要寺里交出人来。
广元也不披袈裟,一身短打扮就走出来。说寺里并没有来人,若不信可自行搜去。正说话间,天空一道树枝划过,一个雷就打下来。咔嚓嚓一声就把院子里一棵梨树给打得燃烧起来了。
人群里有人认得这胖大和尚,素知他的厉害便与头领耳语几句。头领是个二十来岁的愣头青,也知道大和尚的威名。本要在这黝黑的寺庙里去找人心里都不免打鼓,再被这炸雷一吓便赶紧带着人退下山去。
广元和尚说郭是非注定要吃玄学这碗饭,便让他去文峰山下着名的鬼屋里安了家。这一住,便住出个郭半仙来。
郭是非建议梁宽平要尽早去拉孟长江入伙来玩龙灯,而自己也去连夜组织打铁水的人,这场事情要办得热闹,真还要训练几天的。
梁宽平说原以为老郭就是个神汉,不曾想真是个民俗通。将来浮图镇要发展,还得有民间高人帮衬才行的。
郭是非打个哈欠说:“梁镇长,你硬是阵仗得很。耍个龙灯你也要讲哈理论,看来还要高升的个。”
梁宽平说:“你要真说中了,我就送你个有求必应的匾额嘛。”
郭是非呸了一句说:“你才是土地爷,你们一家都是土地爷。”
孟长江听说让他去耍龙头,当头把。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连声说好。他对梁宽平说:“这是个好事。兄弟,你晓得不?当年你嫂子死活不愿跟我,可就看我耍了回龙灯便跟我钻了文峰后山的山洞,你要学到这一招哦。浮图镇的娃儿不会耍龙灯,就冤枉活一回了。”
正在为梁宽平搓包心汤圆的成无双羞得直接就把手里的汤圆扔到了孟长江脸上,笑骂道:“你个只有皮没得馅的憨包子,这种事也值得洋气索?别个是镇长,喊你声大哥是看得起你,你还硬是当起老辈子来了哈?也不怕打雷劈了这座庙。”
孟长江哈哈大笑,说自己反正是一无所有,这庙是尼姑庵,自己本是借住的,打不打雷不关自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