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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所长坐在办公室里看着一堆材料发呆足足有三个小时。弄得外间两个户籍警眼看着到了下班时间却不敢走，无聊地翻看着摊开在桌上早已经把字缝缝都扫得清清楚楚的报纸。

    他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走出来，将材料甩到户籍警的桌上说这黄葛村里最近遇到啥子妖风了么？迁户口的比赶场的还积极。这倒是骡子生马驹，不稀奇也稀奇了。

    坐在靠门边的宋祁是个急性子，立刻接过话头说这都是王司令审核过的，符合规定程序，但他一定要你同意才肯往上报去分局户籍科审批。

    冯所长皱皱眉头，交待宋祁整理好资料就直接往上报，王司令都看了应该没什么问题的。

    一直没说话的黄正文伸个懒腰说终于可以下班了，却又约冯所长去竹园餐厅吃晚饭，说自己老婆回娘家了，就索性在外面吃，改善下伙食嘛。

    宋祁说自己要整理材料让他们俩自己去。

    在街上，黄正文对冯所长说这宋祁和王司令穿的是连裆裤，说什么要冯所长亲自审查这原本属于无需报批的工作，一定是宋祁给那老王出的主意。他们俩在黄葛村得了多少好处，别打量着人家都是哈儿不知道。

    冯所长还是笑一笑，心底里掠过一些不快。原本是简单的性子，却又落进了那弄不清的人情网子里。世上的事儿就是被这样搅得一团糟的。他不想对分管工作以外的事儿有太多的听闻，特别是分局眼看要从基层所提拔干部的当口。

    竹园餐厅里的气氛有些奇怪，厨房里没有刘撇子的身影，小丽在顶替着师傅做菜。食客们都在相互打听着那着名的厨子又上哪风流去了？齐素珍还是笑笑的招呼客人，只是时不时的就往厨房里跑，上菜的速度比平时慢了不少。

    冯所长借着齐素珍端上红烧蹄髈的当口，问道：“老刘走亲戚去啦？”

    齐素珍说：“法院今天开庭审理我们这房子产权的案子，他一早就赶去了。不晓得为啥子，到现在还没回来。”

    坐在旁边一桌的吴亿才听见了便搭腔说：“我晓得了！刘撇子肯定是去逛百花园去了。”

    齐素珍拿手中的抹布就抽了一下说书人的后背说：“你以为黄桷垭的男人都像你那么没出息哟？”说完却也忍不住笑了。她知道自家男人一定是和王永正商量案情，在外一起吃晚饭也是必然的。

    吴亿才笑呵呵地抿口酒，舒展了一下脸上的眉毛又说道：“我是丰都茶馆挂了号的，自然不要啥子出息了；不过咱们镇上有出息的年轻娃儿多的是哦。”

    齐素珍说：“你个老胎神。各人去风流就算了，偏还要牵扯年轻人。简直是八十岁还脱裤子放屁——你为老不尊。”

    茶铺老王接过齐素珍的话头说：“你们不晓得我晓得，他是找郭是非要了药吃的。百花园里的花都要遭他扯光了。别个说他像年轻娃儿那样经蹦（土话，即精力旺盛），哪里是说的其他人嘛，就说的他个人。”

    吴亿才被奚落得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便赌咒说这镇上经常去百花园耍的年轻娃儿大有人在，径直就喊出孟锦野的名字来。

    齐素珍说：“你就胡扯嘛。等会儿成喳闹听到你编排她娃儿，不找你打理扯才怪。”

    吴亿才说：“扯啥子扯？百花园里头的小妹儿哪个不晓得野娃儿的名字，都说他大方得很。”

    冯所长很喜欢听这些无来由的闲话。美滋滋地喝干了杯中的酒，又点了一道酸辣粉丝汤。

    黄正文说成喳闹那一家子人说起来个个都是不得了，不过是依靠了王司令的臂膀，野娃儿到底是哪个的种，恐怕还是搞不清楚滴。

    冯所长说：“我看你娃硬是闲抽风，有点正事儿没有？”

    黄正文低声说：“前天晚上耿忌的两个小弟伙在镇边儿上遭人砍了，其中一个的左手差一点被彻底砍掉了，这个事情不小哦。”

    冯所长没有答话，慢慢地喝着颇有些烫嘴的酸辣粉丝汤，明天局里开会要说什么事儿，他心里早已经很清楚了。

    孟锦野和孟长江说了整整一晚上的话，也没能说服自家老汉儿同意把自己兄弟伙亲戚的户口迁入黄葛村来。

    孟长江懒洋洋地躺在床上眼睛望着天花板，他看见了两块预制板之间一条清晰的裂缝。嘴里说这老房子恐怕还是要收拾一下了，说不定哪天就该漏雨了。

    孟锦野在屋子里转了两圈，就伸手把挂在墙上的木壳钟的玻璃外盖儿打开，把走快了的指针调了调。回头又看一眼孟长江说，村长大人硬是不愿意帮忙哦？

    孟长江没有答话，却锐声喊一句孟锦林让过房间来。

    孟锦林隔了好一会儿才光着上身，穿着一条火红的窑裤儿（即内裤），脚丫子也还光着走进屋来，颇有些不耐烦。

    孟长江说：“明天你们镇里头的检查团下村子巡视工作，是吃鱼还是火锅？”

    孟锦林一把拉住往外走的孟锦野，顺势趴在他背上说：“吃点儿豆花儿逗可以了撒，鱼和火锅不要钱买哟？”

    孟锦野说：“老汉儿你看到了撒。别个当官的都吃腻了这些东西，所以说你这个村长还是不会当。”话音一落，他就感觉孟锦林在自己腰眼儿上掐了一把。两兄弟便疯闹着从房间里扯到了走廊上。

    孟锦野一把将孟锦林压在栏杆上说：“帮个忙撒。弄两个户口到黄葛村。”

    孟锦林说：“你说了一晚上都说不通，我有啥子办法？”说完一使劲，将孟锦野推开了去。

    孟锦野一闪身却往孟锦林房间跑，还大喊一声说：“嫂子，我来参观哟。”只听得房间里叶娴一声尖叫，房门就已经被撞开。

    孟锦林吓得一激灵，冲进房间只见叶娴裹着被子坐在床上，脸色煞白。孟锦野站一边笑得直不起腰来。便恨恨地一脚踢向自家兄弟，却被躲开了。

    孟锦野堵住门说：“你不答应我，我就闹你一晚上，不把你闹成阵发性阳痿我就不是野娃儿。”

    孟锦林哭笑不得，连作三个揖答应一定帮忙才送走了这混世的魔王，打不死的程咬金。

    插好门的孟锦林赶紧跳上床去将真是光溜溜的叶娴搂到怀里温存一番。叶娴虽然被吓得不轻，此时也已经缓过来。抱着孟锦林说自己倒是挺喜欢野娃儿这性格的，闹得起来撒得出去。不像孟锦林，总跟烧不开的温开水似的。

    孟锦林大叫一声将女人压到身下一阵狂吻，女人的喘息声如流水一般弥漫开来。但此时男人的心里却充斥着一些疑惑，或许自己兄弟是比自己能干成些事儿？

    这一想，就真的把这个夜晚想成了烧不开的温开水，惹得叶娴笑了一晚上。

    王贲临参加完局里的会议便径直坐公交车回了黄葛村。但等到冯所长坐着局里新配的警车也赶到黄葛村的治安室却找不到他。冯所长看着办公室空空的藤椅后那面墙上挂着一幅关羽骑马抬刀，煞是威风的画像。办公桌的左边有一个棕红色的橡木书柜，里边满满当当都是书。办公桌上还散放着一卷打开的《忏悔录》。一杯冷茶被放在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