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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非桐看着护士出去,犹豫着在唐棠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
“事情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她没什么的。”
唐棠低着头,看着裹着纱布的手掌发呆,她脸上也贴了不少创口贴,头发披散着,看着跟刚从战场下来似的。
任非桐想起她刚才薅着施韵头发的样子,多少觉得有点头皮发紧,不过……要说心里一点欢喜都没有,那也是假的。
他把椅子往她边上拉了拉,见她没什么反应,便又挨近了一些,握住她双手:“手怎么这么冰,冷吗?”
唐棠把手抽了回来,认认真真地打量他:
鼻梁直挺,额头饱满,就连唇形都这样熟悉而漂亮,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魅力十足,年轻帅气的伴侣。
可她就是没办法笑出来,他跟着施韵歪歪斜斜撞进房间,然后锁门的那个画面一次次在她脑海里回播,简直像根扎进皮肉里的尖刺。
上一次这样无理由的嫉妒恼恨,是在什么时候呢?
是崔明舒失约迟到陪着别人去了一直想去的店里,还是崔明舒为刺激她故意与人对唱,还是……
这时回想起来,虽然酸涩,却早已经如陈年的照片一样褪色发黄,就连遗憾也封尘模糊了。
时光匆匆飞逝,如今淤积在胸膛里的这股郁气,与当年的傲气少年再无关联,它长着任非桐的脸,印着任非桐的名字。
再往里走就是死胡同了,唐棠的脚步却怎么也停不下来,就连任非桐那点小小的雀跃和欢喜都叫她觉得难堪,觉得他的神情里深怀着一股已然将自己吃定的洋洋自得。
她原本不用这样的,原本……原本……
她把脸埋进双掌之间,含糊道:“你让我静一静吧。”
任非桐误解了这个动作,直觉小女友害羞起来也这样可爱,伸手揉了揉她脑袋,拎了床头的保温壶往外面走去。
唐棠等人走了才抬起头,捏着手机进了电梯,浑浑噩噩到了一楼才发现自己在无意识地往妇科走。
她蓦然顿住脚步,手按到小腹上,感受着那一下又一下的起伏。
是,她后悔了!
不应该心软留下孩子的,血缘的关系到底亲密到何种程度,她早就知道的。唐嘉宁、唐仅,他们就已经拖累了她六年了,现在还加上这个孩子。
这是她天生的弱点,碰着了就再不能翻身。
不过短短几个月,她已经习惯拿孩子去捆绑自己和任非桐的关系了,患得患失,甚至因为忧虑自己将被抛弃而泼妇一样跑去与人打架。
要是没有这个孩子,要是没有那一夜……她想起崔明舒想要挽回的那些话,胸口闷得要窒息。
孩子一旦生下来,她终身便不能摆脱孩子和任非桐的羁绊。
高兰还在她家住着,店里大半的生意都靠外人来维持着,任非桐也不止一次劝她不要再去店里,安心在家养胎。
可是,她还有两个弟弟,一个植物人母亲,怎么敢真拿自己当藤萝,逢树便去攀爬?
她觉得自己就是那只泡在温水里的青蛙,不知不觉已经快要丧失跳跃的能力,灾难一旦来临,必然要溺毙池中。
手机震动了起来,唐棠低头看了一眼,很快关掉了铃声。
她靠墙站着,身后的瓷砖冰凉凉的,有热心的护士经过,询问她是否身体不适。唐棠摇了摇头,往外朝着住院部大楼走去。
就在不久之前,她还因为自己不能回报任非桐同等的“爱意”而满是歉意,可如今真正体察到这零星半点的占有欲,却恐惧得浑身发颤。
当年她爱不起,现在更加连疯狂爱一次的退路都没有了。
那时是不愿,这时却是不能,她不是赌徒,实在是输不起。
孟妈妈仍旧多年如一日地躺在床上,白头发更多,肌肉萎缩的状况也不能完全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