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毓登时就明白苏玹是什么意思了,撸着衣袖就想过来收拾她,幸好被一旁哭笑不得的问莲给拉住了。
“姑娘,时间不早了,再不回去可就要被夫人训斥了呀。”
这次出来是因为有宁欢的帮忙,如果她今天晚回去了,那到时训斥她的人也会变成两个。
于是宁毓不再和苏玹瞎闹,扶着车门就要登车回宁府去。
但人才刚在马车上坐好,就又撩开帘子探出头来,叫住了对面正要登车的苏玹,“玹姐儿。”
苏玹停下来转头看她,“怎么了?”
宁毓顿了顿才说道:“也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再和你说说话。”
苏玹好笑,“那不然你下来我们再回醉云楼去坐会儿?”
虽然现在是特殊时期,可苏家里却没人像宁夫人那样的时刻记挂着苏玹,别说晚回去了,就算苏玹不回去应该都不会有人担心的。
可宁毓却不行啊!
“算了,你还是赶紧走吧,别想陷害我。”
宁毓唰地一声又把帘幔放下了,苏玹也笑着转身,扶着青芜的手上了马车。两人就这样在醉云楼前分开了。
秋日枫红如许,向前驶去的马车边有片片火红的枫叶。
街旁行人虽稀少,但在紧闭的门边种植的那一盆盆秋菊却开得甚好。
苏玹半倚在车厢中的软榻上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神色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在宁毓面前的轻松。
旁边的青芜脸上也是一点笑意都没有了。
刚刚她家姑娘说她们已经找到能离开帝京的方法,就算苏李氏不带她走也无碍。
可事实上却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云重到现在都还没找到安全可信的“江湖朋友”能帮他们悄悄离开帝京。
剩下的要不是信用垫底,要不就是根本不靠谱,而原先他还能搭上一些线也可靠的那伙人,这会儿也不知道是不是早得到消息,所以也早早的就离开了帝京。
云重居然连他们的一点踪影也找不到。
这简直是再糟糕不过的情况了。
青芜简直不敢想象,如果云中城那边的变故真是战败的话,那她们怎么办?
苏李氏和白姨娘等人自然会有苏远将他们平安的送离帝京,可苏玹却就不一样了。
原本一开始苏远被齐太傅调进京时,苏远和苏李氏就不想带着苏玹一起来的,他们是想把她丢在稻城自生自灭。
到稻城终归是熟人太多,而且齐太傅有意无意的提及了苏启之,所以苏远才不敢做得太过分。
这才把苏玹一同带上京的。
可此时情况已经和当时不同了。
这个时候苏远就算把苏玹丢在上京不管不顾,那也可以说是混乱之中的意外,到时候别人又能说什么呢?
就连齐太傅恐怕也不会再怪罪苏远了吧,毕竟在这样的巨大变故里,会出意外也是情有可原。
但别人都能这么想,苏玹自己却不能,她得为自己为青芜她们想出一条活路来才行,帝京现下明显已经是不安全了,云中城到底能不能守住也已经成了未知之数。
其实在齐二派人送信告诉她齐太傅有调兵同禾镇之意时,她就应该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云中城情况不乐观啊!
她得提前做好准备,做好离开帝京的准备。
齐二这是在提醒她,话也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但她居然这会儿才彻底反应过来。
荷花在阳光下都美丽的让人移不开目光,荷叶碧绿,随着船桨不时荡起的晶莹水珠纷纷掉落其上。
一阵风儿吹来,花瓣与绿叶便翩翩起舞,看起来生机勃勃,优雅动人。
织金云天水漾的留仙裙裙角划过半开的花苞,留下一片朦胧晕染开的冷清幽静,随即却又被旁边喧闹的笑声所打破。
苏玹和宁毓都转头看去,只见对面不远处乃是一支坐着四五人的小舟。
且也许是彼此关系好,所以为了能同乘一舟,他们连随侍的仆人都没带,就自己只身上了船。
甚至就连划船的婆子都没要,而是由他们自己亲自上手掌舵。
但船哪是那么好划的,其中两个少年一直在折腾都仍是原地不动,也不知道他们先前是怎么划到这里来的。
“真是笨。”宁毓忍不住嫌弃道。
苏玹也不由得的点点头,或许是为了在其他三个女孩面前表现自己,那两个少年明明不行却还硬要划桨,弄得窘态百出不说,也让周围喧嚷不已。
原本静谧美好的荷塘顿时就被打破,让人不由得皱起眉头。
“请两位小声点!”
但就在周围人都有些嫌弃他们时,忽然就有人高声喝道,所有人顿时都看向另一簇荷叶摇曳之处。
想来那两个少年也是背景颇深之辈,在齐府这种地方居然还敢厉声说道:“哪来的竖子,竟敢这样和本公子说话。”
“呵,架子还真不小啊。”
这道声音已经不是先前高喝的那一道了,
可先不说那两人听到这声音是什么反应,反正苏玹和宁毓是立刻就大惊失色的让婆子赶紧把船划走。
堪堪的就在那处荷叶分开时隐到了荷花深处,没让对面行来的小舟上的人看见她们俩。
“宁四公子!”
而原先还趾高气扬的人现在已经怕得脸色都苍白起来。
“周公子,何公子,真是好大的气性,在齐府里都还敢随口怒骂‘竖子’,这恐怕不太好吧。”
“是是是,四公子说的是,刚刚不过是我们有些昏头了,口不择言,还请四公子恕罪,不要和我们计较才好,也烦请不要告知于二公子。”
二公子自然指的就是齐二了。
他们虽也惧于宁欢,但他们更惧于的却是齐二,此时早就后怕得全身都抖了起来。
那样子还真是丑态百出,看得荷花莲蓬后的苏玹和宁毓都忍不住撇了撇嘴。
“咦,怎么只有我四哥哥啊,他居然没和齐二郎黏在一起?”宁毓奇怪道,一点也不顾及刚刚的用词有些不妥。
但因为没人在意,所以她也只是继续鄙夷道:“不过这两人可真是有辱先辈威武,想那成毅伯当初也是靠着威风赫赫的功勋才封爵的,可哪知他的后辈却如此庸碌不堪,实是让人唏嘘。”
“如今的帝都之中,有辱先辈家风的又何止他们两个,你应该比我看得更清楚些才是。”见齐二没在,苏玹松了一口气,见怪不怪的说道。
西晋立国几百年,到如今早传承数代,真还保有先祖遗风的还有几个?
众人都在富贵温柔乡里待了太久,血性早凉完了。
若这些公爵之后哪怕还有一丁点的男儿心性,几十年前那场屠戮天下的内乱也不会蔓延成这种模样,就是因为他们的懦弱无能和贪婪成性,那场大乱才会严重如斯。
苏玹目光冷了冷,可随即又被前面突然响起的动静给吸引去了注意,原本都已经平静下来的湖面,居然又再度动荡开来。
“怎么回事?”
苏玹和宁毓她们因为躲在后面,所以前头的情况她们根本看不清楚。
这可急坏人,宁毓倒是有心想上去看热闹,可她又没那个胆。
主要是刚才她下水时都只忙着着急占船去了,完全忘记去和她四哥哥打声招呼,这时要是被他发现,肯定少不了一顿斥责,她哪还敢露面呀。
宁毓急得是坐立不安,旁边的苏玹更是被她晃的头晕。
“宁二姑娘行行好成吗,这小舟本来就够摇晃的,你再这么走走停停,人都快被晃晕了。”
“你怎么还能坐得住。”
但宁毓也不干了,不可思议的看着苏玹就说道:“前面那么大的动静,难道你就不好奇?看那水花大的,我估计是有人落水了。”
苏玹自然也知,刚刚那水花的模样只能是重物落水才能造成的,可一来绝不会是宁欢落水,不然这会儿前面不可能只有这么点动静。
二来,既然不是宁欢落水,那其实都跟她们没太大关系。
除去先前那两草包的舟船是没有划桨的婆子外,其他舟船上几乎都有一个。
她们能被安排到这来,肯定是水性非凡,前头只要有一两个在场就肯定无碍不说,更何况现在围观的人可不是小数目。
这么多水性好力气大的婆子们在,就算有人落水了,除了会丢些脸面外,还真不会有大事的。
因此就算宁毓好奇的快抓耳挠腮了,苏玹也仍不慌不忙的安坐着。
“落水是肯定有东西落水了,不过到底是人还是物那还不好说,再者这会儿就算你再怎么着急,我让你把小舟划过去,你敢吗?”
她当然不敢了。
宁毓虽气鼓鼓地看向苏玹纤薄的背影,可她却半天都挤不出一句话来回怼过去。
这真是气煞人也。
“好了,坐下吧,你要是真着急想知道前面到底是发生什么,那等一会儿上岸后让人去打听一下不就行了。如果你着急,那不然我们这会儿就上去吧?”
苏玹的建议很有诱惑,但宁毓一边想再泛舟摘莲蓬,一边又想快点知道前面是怎么了。
这般左右一拉扯,她顿时就为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