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宇秋光无一尘,人人共喜桂花新。√
看来世态炎凉尽,惟有月明无贵贫。
--赵崇森《玩秋月》
渌水亭畔的一座小院,寂静清幽,屋内,沈婉正为容若暖壶泡茶。八仙桌上炭火煨得紫砂壶滋滋作响,沈婉捏着瓷樽,翼翼地碎着茶饼,却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婉儿,还在为芝兰担心?”容若轻轻覆了覆沈婉的腕子,关切问道。
“昨儿遣小厮问过了,芝儿的病算是大好了。只是,已经月末,马上就得入宫了。”沈婉抬眼幽幽地望着容若,复又叹道,“可惜我碍着身份,不便再上门探望,这一别……”
容若宽慰道:“我打听过了,秀女入宫前有几日会在府右街南边的内务府别院,初识入宫的规矩。我已安排好,过两日,你便见得到她了。”
一丝欣慰闪过双眸,沈婉娇然浅笑道:“不料我的心思全瞒不过你。”顿时,又正色问道:“芝儿拜托的事……”
容若面露难色,叹道:“东西我是送到了,只是……”
“那位富察少爷怎能这般忍心?芝儿入宫前真不能见上一面吗?”沈婉不由放下瓷樽,握住容若的手臂,不解地急问。
“这也怪不得……富察兄,当日我也在场,芝兰阿玛实在过分了些。”容若别开眼神,微微摇了摇头。
“即便如此,与芝儿何干?我深知芝儿的痛楚,不全然为了这所谓的缘灭。却是这缘灭得不明不白,连个说话的机会都不曾有,着实委屈。”沈婉双眸陡然黯淡,先是忿忿继而幽幽叹道。
“这是他二人之间的事。我……不便插手。”
“这可叫我如何见芝儿,她定会问起……我……”沈婉为难道,“上回我去看她,你都不知她病得多厉害。只是瞧见富察原要送给她的物件,整个人就精神了许多。她好得这么快,想是多半因为这个。”
“芝兰是你我的朋友,我自是不遗余力帮她。”容若握住沈婉的手,安慰道,“她在宫中的差事,我已托人打点……或许与富察的事……也会因此有些转机。芝兰如问起,就说富察在蒙古,我还不曾寻到机会。”
沈婉的心终是定了下来,便缠着容若问选秀的事,一心为芝兰准备点什么,以备她不时之需。
裕亲王府,自龙抬头后超乎寻常地安静。王爷较以往更低调了,也不再时常在宫门走动,除了上朝和向皇祖母请安,近来几乎未入过紫禁城。王府一直闭门谢客,旗人们私下纷纷猜测王爷或是抱恙了,于是登门的人反而愈发多了。
这可着实难为了王府总管广安,光打发登门求见的旗人便煞费功夫。满府的侍从婢女皆战战兢兢,嫡福晋近来心焦脾燥,动则得咎。
这日傍晚,李嬷嬷传话广安,嫡福晋召见。李嬷嬷是福晋的贴身乳母,非兹事重大,不会亲自来传。一路上,嬷嬷领的皆是僻静路径。这更叫广安如芒在背,冷冷冒汗。
“福晋,总管带到了。”李嬷嬷轻声禀道。
“进来吧。”屋内传来慵懒的声音。
广安颤巍巍地进屋,低头行礼未见半分马虎,弱弱道:“奴才给福晋请安。”
“不必多礼了。坐--”西鲁克氏抿了口茶,慢悠悠地指了指堂内的座椅。
广安一惊,连连推辞道:“谢福晋赐座,奴才不敢僭越。”
西鲁克氏俯首,轻轻拍了拍前襟,抬眼笑了笑,道:“你对王府向来尽忠职守,劳苦功高,莫说赐坐了,赏座宅子也是该的。”
这笑让广安心头一凛,惶恐般回道:“这都是奴才的本分,福晋这番赞语奴才实在受之有愧。”
“知道本分便好--”西鲁克氏轻轻睁了睁眸子,敛了笑,嘴角藏着一丝愠意,道:“这王府总管就得处处替主子着想,向王爷效忠……”
广安扑通跪下,低头道:“奴才惶恐,若是奴才有何错漏,望福晋提点责罚。”
“我倒要问你,王爷可是差你去内务府打点?”
广安已是猜到七八分,心定了定,道:“王爷吩咐,奴才不敢不从。只是不明福晋指的是哪一桩?”
“哼……”西鲁克氏用手指敲了敲桌面,冷冷道:“你想的是哪一桩,便是哪一桩。”
“奴才--”广安心下盘算,王爷交代的差事如何不从,而福晋自然也是得罪不起,唯有装糊涂侥幸混过去。
西鲁克氏站了起来,缓缓踱到广安跟前,垂目,一字一句说道:“你心里想什么,我清楚得很。只是,你若真聪明,就知这次该听我的。”
广安不解地抬头睨了一眼。西鲁克氏抬起手,戳着手指,指了指天花板,道:“那个女人得罪的是谁,你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