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王孙逐后尘,绿珠垂泪滴罗巾。
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崔郊《赠婢诗》
内务府在紫禁城外的别院,原不过是处宽敞的四合院。待芝兰和银月赶到时,别院门口已熙熙攘攘地停了五六辆骡车。阿布鼐今日不得空,未能亲送,姐妹俩反倒轻松了,下了车,并不急于入院,四下张望起来。只见,探下骡车的皆是年龄相仿的包衣女子,年岁稍长的约摸十六七岁,年纪较轻的莫过十三四岁,有的甚至还挂着泪珠子。
“哎,芝儿姐姐,你瞧瞧,这儿就没一个露笑脸的人。”银月嘟着嘴埋怨道。
“嘘,银月,这儿可有宫中的嬷嬷和安达,切不可胡言乱语。以后啊……说话可得小心。”芝儿低声道。银月揽住芝兰的臂弯,点点头。
“要来的终究要来,与其哭丧着脸,倒不如笑着应对。”芝兰握住银月的手,浅笑说道。恩……银月更着力地点点头。
“芝儿--”应声望去,院墙一角停着辆马车,沈婉正在车外,摇着手帕召唤。芝兰一阵惊喜,碍于礼数不得奔跑,却是牵着银月,踏着风般迎到沈婉跟前的。
“婉儿姐姐……”近了,芝兰才发觉容若站在一侧的墙角边,心下不妙,原是太欢喜,竟未顾上银月,只得万分抱歉地紧了紧银月的腕子,轻轻介绍道,“银月,这是婉儿姐姐。”
不等芝兰介绍,沈婉大大方方地牵着银月,道:“原来是银月妹妹,几次三番听芝儿妹妹提起你,果然水灵。”银月不禁羞然,抬头睨了容若一眼,尽是失落。
沈婉好似察觉到什么,却依旧笑着,转身招手小厮。顷刻,小厮从车内取出一个包袱。沈婉接过并递到芝兰跟前,道:“知妹妹快入宫了,希望这些妹妹能用得着。”
芝兰忙忙推却,喃喃道:“婉儿姐姐,别客气了,今日能再见到你,我已很开心了。如果不是你……我或许还病着呢。”说着,眼神晃过一丝迷离。
沈婉把包袱塞到芝兰怀中,佯嗔道:“说的什么话,既叫我声姐姐,怎可这般见外的。我原也帮不上什么,还得多亏了嘎达,要不我还不知……”
芝兰搂过包袱,谢道:“那我就收下了。婉儿姐姐……”芝兰瞟了眼四下,抿了抿嘴,终是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沈婉心下一沉,扭头望了眼容若,故作轻松地说道:“芝儿,你托付的事……容若和我都不会忘,只是……暂时还未寻到机会。”
容若缓缓走了过来,打趣道:“原是不想打扰你们姐妹几个倾谈,看来终是少不得我。”三位女子皆不禁嫣然。
容若又正色地对芝兰说道:“芝兰,你放心,一有眉目,我便会想法子告诉你。我时常在宫中走动,想是找个传话的人应该不难。”
芝兰喜中带羞地点点头,忽又黯然,道:“婉儿姐姐,今日一别,不知……虽然只见过姐姐几回,却是此生至交。好多事……多亏了姐姐提点,我……”
“芝儿,我在宫外等着你。”沈婉噙着泪,笑道,“别伤心……有容若在,我们不会就此音信全无的。”
沈婉又殷殷地嘱咐了几句,直到门前的骡车都散了,芝兰和银月才依依不舍地进了院门。
院内,黑压压地站满了人,约摸着百来个吧。
“赶紧咯,去……去,那边……唉。”门口的太监扬着手,压低了嗓子,不耐地催促道。芝兰和银月踮着脚轻轻地站在了最后一排,片刻身边又蹑手蹑脚跟上来三名女子。
“走……走……留……”循着这尖声细气的拖音望去,前面好似扭动着一条长龙。芝兰、银月跟着人流一步一挪,离这声音越近,心底便越紧张起来。低头斜目睨到,不时有女子恭顺地沿着屋檐退出院门,姐妹俩羡慕不已,这般落选未尝不是幸事。
终于轮到芝兰了,芝兰低头恭顺地行礼。台案后端坐着一位公公,看似管事,翘着二郎腿,正漫不经心地睨着花名册,身旁站了个约摸十三四岁的公公,案几左侧站了未四十开外的嬷嬷,满脸肃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