睨到主子的失落,梁九功弓腰理着主子的衣襟,低眉笑语道:“奴才听小珠子说,芝兰姑娘的刺绣,鬼斧神工。绢子上的……金龙栩栩如生,丝毫不逊于四执库的掌事。只是奴才福薄未能见到……奴才斗胆……愚见……若是叫姑娘入四执库……姑娘应该乐意……”
玄烨敞开双臂,扬了扬袖口,不耐地瞅了一眼,漫不经心地说道:“挑针引线,闲来怡情尚可,日日如此,劳心费神。”
梁九功弱弱噤声,复又笑道:“皇上说的是……芝兰姑娘绣的既是……金龙,便是特意为皇上绣的。若是让姑娘日日为宫人刺绣,着实委屈了她……”
双眸略略一怔,顷刻晕起一缕暖意,嘴角轻扬,玄烨淡然问道:“御医怎么说?”
“刘御医说,伤已痊愈。奴才等不曾怠慢,香薰药浴片刻不曾马虎,领班宫女也说,姑娘恢复得很好,不曾留下印迹。”
唯是微微低扫了一眼,玄烨大步朝书案迈去。
芝兰轻吹宣纸,菊花一丛浅淡一丛深,新绿泼成千点墨,聚叶蓁蓁,郁金婷婷点缀幽,金蕊冶冶。庆芳姐姐素喜热闹,如此色泽鲜明,她应会欢喜。忆及颁金节,一众姐妹对戴佳格格那袭粉红旗裙的艳羡,芝兰心下已有了主意,趁调了司局,得了闲暇正好给庆芳姐姐亲手绣一份寿礼。
心头晕起一丝甜蜜,芝兰不禁莞尔,轻放宣纸于榻上,衣襟的花样子有了,领口和袖口该如何相衬?轻轻咬了咬笔管,垂眸一瞬,花枝藤蔓了然于心,嫣然一笑,着墨纸上。
榻上宣纸轻然飘起,芝兰愕然抬眸,撞见对面目光如炬,右手一颤,嫩绿细叶似一瞬滋长,染得一片浓绿。急忙搁下画笔,盈盈起身,俯身弓腰一瞬已被搀起,额头飘过淡然一语,“免礼……”
芝兰怯怯踱退一步,福礼道:“奴才不知皇上驾到,失礼了。”
玄烨凝了眼宣纸,又抬眸扫了眼芝兰,眉宇簇着一团疑惑,问道:“几时喜欢菊花的?”
双眸清扬,轻抿嘴唇,芝兰含着笑意,回道:“是庆芳姐姐喜欢菊花,奴才曾答应送她一副刺绣当生辰礼物,闲来无事便随手描描……登不得大雅之堂,让皇上见笑了。”
眉间掠过一丝隐忧,顷刻又风轻云淡,玄烨把宣纸搁在案上,淡淡说道:“画风清丽,没几年功底是画不出来的。”说罢,徐徐坐下,扬眸淡扫软榻,顷刻凝在绣篮上。
“皇上谬赞了,奴才只是信手涂鸦。”芝兰福礼说道,绯红淡染脸颊。
玄烨未抬眸,依旧瞅着绣篮,手抚了抚膝盖,道:“听小珠子说,你每日挑针引线,竟没绣得半件成品?”说罢,猛然抬头一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