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青烟翠雾罩轻盈,飞絮游丝无定。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笙歌散后酒初醒,深院月斜人静。
承乾宫,午后蝉鸣聒聒,案几上,黄地素三彩云龙釉瓷壶,镇在金盆里,拢着晶莹冰块,轻雾袅袅。一宫女正用瓷樽翼翼地碾着冰块,不时微微抬眸瞟望软榻上假寐的主子,唯恐惊扰了主子清梦。瓷壶里凉着梅花、佛手、松子三清茶,宫女轻轻开启壶盖,把碎冰缓缓倒入壶中。
软榻上的主子,终是睁开了眸子,慵懒地朝案几扫了一眼,惺忪地问道:“玉锦可回来了?”
未等碾冰宫女回语,一宫女风风火火地迈入殿内,匆匆行礼,脸颊被晌午烈日炽得通红,些许气喘吁吁地回道:“贵……妃娘娘,奴才……”
“行了……先喝口茶去去暑气,再说不迟。”佟佳贵妃缓缓仰起身来,脸色莹白透着一丝怏怏之态,拂了拂帕子,和缓说道。
“谢娘娘赏赐。”玉锦接过茶杯,咕噜噜仰面饮下,一股清凉尽袭心底,递回茶杯,一抹笑意夹杂一抹歉意,嘟嘴回道,“奴才办事不力,原受不起娘娘这份赏赐。此去浣衣局未曾要到那宫女……那宫女今早被长春宫要去了。”
“哦……惠嫔怎会要她?”眉角簇起一丝疑惑,顷刻又舒展开,佟佳贵妃清然笑道,“也好……若不是耐不住隆科多几次三番央求,我也不会要她,罢了罢了……”
玉锦歪着头,俏皮一笑,道,“奴才就猜到主子会这么说,惠嫔主子这一要,倒给主子解决难题了。这六宫如今以承乾宫为尊,突然要个浣衣婢女回来,各宫娘娘肯定觉得奇怪。”
佟佳贵妃无奈抿嘴一笑,隔空戳指点了点,佯嗔道:“你这丫头,我是把你宠坏了。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只是协理六宫。你刚刚说的可犯了宫中大忌,以后休要再犯了。”
玉锦接过一侧宫女手中的蒲扇,轻轻扇了扇,笑着道:“奴才知错了。那……奴才即刻差人去神武门道信?”
佟佳贵妃抚腮复又斜倚榻上,缓缓阖目,微微点了点头。
芝兰垂目凝着真丝白绢帕子,细叶蓁蓁簇着几絮兰花,晶莹中透着层淡粉。婉儿姐姐捎来的信封里,除了这帕子,再无只言片语,芝兰知晓这帕子除了以自己的名字取意外,更是金兰之契。拧了拧帕子,芝兰直了直脊背,捎上一抹淡淡笑意。
“芝兰,头一次当差,切莫紧张,跟着我便是。”铜心扫了眼芝兰,盈盈一笑,宽慰道。
晨曦透着薄雾,晕开一抹绯红朝晖,洒在面上痒滋滋的,夹着一丝甘甜又透着一丝清凉,酷暑将至,此番也算难得的惬意。芝兰长吸一口气,已近两月,唯是瞅着乾清宫檐角灵兽愈逼愈近时,往事幕幕尽投心底,只觉一股慎意直涌而上,心间喃喃自语,任风动幡动唯独此心不能动。
步入乾清宫明殿,打头阵的膳房太监已迅速摆好膳桌,铺上明黄桌布,一声“传膳”令下,布膳太监手捧朱漆食盒列队而入,菜肴、饭点、汤羹一一上桌,复又列队而出。三张膳桌南北向拼成,中间膳桌供皇上进膳,两侧膳桌布满膳食,铜心站在膳桌南侧,几位宫女散落膳桌两侧。
芝兰侯在东北一隅,今日的差事是守着这三道膳食,查毒、盛盘、传膳。差事倒不难,唯是龙涎香迎面袭来,往事历历在目,一瞬只觉嗓际干涸,双颊绯红悄上。铜心姑姑低头微睨,捎了眼慰藉,芝兰稍稍颔首。
少顷,梁九功簇着主子款款走来,众人旋即行礼。玄烨摆了摆手,入席落座,梁九功轻声吩咐:“平身……”钱公公领着三名老太监随即立在主子身后,神色肃穆,负责监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