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
--苏轼《自提金山画像》
“芝兰姑娘,这绣花样子哪日描不都一样?今日满蒙骑射大会,皇上开了金口,与民同乐,这不……大伙都瞧热闹去了。你窝在这儿,多可惜。”魏珠搁下笔墨纸彩,堆着笑,惋惜地劝道。
嘴角掠过一抹淡笑,芝兰翼翼地铺开宣纸,凝了眼皓白如雪的案几,夹着一丝淡淡忧愁,道:“魏公公,谢谢你。趁大伙不在,我想为庆芳姐姐做点事……”
笑颜陡然僵住,魏珠低瞅案几一侧,一副竹骨寂寥醒目,瞟及那纤长玉指,赫然划了数道红痕,眸光隐隐一沉,叹道:“这是何苦?死者已矣,哎……”摇摇头,背手离去。
一丛墨绿细叶,簇着几朵妍妍清黄,淡丽俊逸……双眸腾起一层薄雾,芝兰蘸墨题曰,“蕙弱芳未空,兰深鸟思时”……
捧着纸鸢,深一脚浅一脚蹚过及膝劲草,竞技场的喧哗愈离愈远,习习和风拂面,夹着湖水的清凉,芝兰阖目深深吸气,喃喃祈祷,扬手一挥,纸鸢呼呼扶摇,瞬间腾至半空。顺着潋滟水波,碎步,小跑……直至奔逸绝尘,双眸氤氲、朦腾、泉涌直至清扬婉兮,纸鸢唯见点点黄,线轴空空落落,芝兰蓦然,不觉已奔至彼岸,围场哨岗距此不过十余丈。仰望一瞬,挥手扯落线轴,纸鸢乘风飘逝,心头旋即豁然,嘴角微扬,芝兰喃喃,逝者如风……
“札萨克力拔山兮,臣甘拜下风。”隆科多大汗淋漓,拂了拂额头,朝多罗杜凌郡王喝勒藏拱了拱手,转又俯身对玄烨,喘息禀道。
“郡王威名,朕早有耳闻,今日得见,真是不虚此行。”玄烨起身,朝竞技场踱了一步,对喝勒藏拱手赞道,复又赞许地望了眼隆科多。
喝勒藏急急单膝跪下,黝黑面庞神采奕奕,眸光动容,微微颔首,回道:“皇上此话,臣愧不敢当。满族勇士名震天下,臣今日是侥幸,不过赢了佟佳大人半招而已。”
“呵呵,郡王过于自谦了,郡王卓索图盟第一勇士的美名早已远播。”福全拱手恭维道。众人皆拱手道贺,一阵欢声笑语。
“裕亲王,布库我们已失一局,若再失射箭,我们明年再来木兰秋狝,恐怕都汗颜呐。”玄烨回坐主座之上,些许戏谑些许肃穆地说道。
福全含笑起身,朝四下拱手示意,道:“多罗达尔汉贝勒百步穿杨,容若在此,或许能与贝勒一较高下,臣看来是敌不过,唯有勉为其力罢了。”
玄烨挥了挥手,爽朗笑道:“容若小登科,朕总不能不近人情,把他从洞房里拽过来啊。”众人皆笑。
多罗达尔汉贝勒兆图,乃土默特左翼旗已故札萨克,卓里克图的长子,袭爵不过年余。兆图起身,振了振衣襟,抹过一缕笑,拱手说道:“臣此行是来拜师学艺的,王爷如此说,臣都不敢上靶场了。”福全唯是摆摆手,微笑摇头。
少顷,百米之外立起箭靶,朱赤靶心映着烈日,凛凛夺目,箭靶一侧分别站着两位官员,一位手捧靶纸,一位合手以待。这场比试,三箭定胜负。
福全礼让,坚持让兆图先射。嗖得一箭,朱赤靶心一振,众人皆拍手赞许。靶场内的官员赶紧拔箭取纸,另一人急急替换靶纸。又是两箭,皆中靶心。少顷,靶纸已呈上玄烨桌案。
左手持弓,右手搭箭,瞄准靶心,福全呼哧放箭,微微仰目,掠过一丝笑意。广泰捧着箭筒,碎步上前,拔出一支箭,恭恭敬敬呈上。目不斜视,福全接过箭,又干脆利落放了两弓。
官员扬起二人的靶纸合在一起,一一比对,又环走以示众人。嘴角眉梢皆是赞许,玄烨对福全微笑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