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希脸上那道伤疤好的也差不多,要是不离近了看也看不大出来。
只是秦暮白最近似乎不大喜欢看他的脸,尤其是眼睛,要么让文希背对着他,要么干脆用领带蒙上。
他坐在男人腿上,咬着敷粉般的指尖,眼尾处飞起几许耐人寻味的艳色,他的小肚子酸胀发疼,抽泣地全身止不住地哆嗦。
文希肩膀上渗血的烟疤还没有愈合,他怔愣地望着车窗外,眨眼间竟然已经到了秋天。
一片叶子被刮到车窗上,他的睫羽颤抖,皙白的手指似乎试图想去碰一碰,却被#得一颤一颤坐不稳。
车一路朝着郊外开过去,越来越偏僻。
秦暮白简单收拾了一下,瞥了眼被扔在地上的文希,注意到小玫瑰花一口一口吐露着汁水,他不虞道:“夹住了。”
文希双眸失神,头还是昏昏沉沉的,他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抖着手披上衣服。
秦暮白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黑色长裤,手臂上挽着一件西装外套,神色淡漠,“收拾好了就下车。”
文希扶着车门软着腿下车,一眼就注意到墓园两个字,他微不可查地往后缩了点,“为什么来这里?”
秦暮白没理他,手里捧着一束花,径直走在前面。
他的脸上少见的一点笑意都没有,眼里不带任何感情。
墓园打理得干净整洁,秦暮白忽然在一处墓碑前停住了脚步。
他站在夕阳下,身上撒了层淡淡的落日余晖,面容衬着那捧花柔和了不少,他轻轻抚摸着墓碑上的两人,分明脸上没什么表情,可文希却觉得铺天盖地的哀伤压得他喘不过来气。
秦暮白很难过。
文希的目光落在了照片上的那一对夫妇,女人笑容温柔甜美,抱着英俊的男人的胳膊笑眯眯地看着镜头。
他们十分相爱。
这种爱意哪怕隔着生与死和数载光阴,文希也能清晰感觉到。
秦暮白弯腰放下花,他侧过身,缓缓靠近文希,熟悉的气息带有极大的侵略性,他的眼底透着无尽的阴寒,“跪下。”
文希险些被他的眼神吓得跌坐在地上。
秦暮白看他傻乎乎的好像没听懂他的话,干脆也不跟他多说,扯着他的一条胳膊把他拎在墓前。
他一脚踢到文希的膝窝,文希双膝和大理石相撞发出闷响,漂亮的瞳孔登时就蒙上了一层水汽。
秦暮白俯身按着他的脑袋,阴恻恻的声音在他头起,“就在这跪着。”
“跪到我满意为止。”
文希背后起了一层冷汗,他偷偷瞄秦暮白的表情,看不出一点吓他的意思。
他话里的意思只要不傻都能明白。
秦暮白是要他一直跪在这个墓碑前,说不准是几个小时或者是几天。
秦暮白招手把司机叫过来,指着文希,嗓音带着凉意,“看着他,动一下就打。”
他睨着司机,“你要是舍不得下手,就想想你儿子能不能挺得住。”
司机一个激灵,忙不迭地应声,“您放心,我不会留情面,一定会看好文先生。”
秦暮白拿捏的人心的手段一向高,这世界上谁能没有牵挂,只要有牵挂就会有弱点。
文希咬着牙,跪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他刚被秦暮白gan过,两腿酸软得不像话,还得保持姿势跪着,白皙的额头很快渗出细密的冷汗。
整个人往旁边歪去。
司机把他扶起来,低声说了一句抱歉,一巴掌把文希打得偏过头。
他眼里满是为难,小声道:“文先生,我也不想的,您看您多坚持坚持,秦爷很快就要回来了。”
文希不敢碰红肿的侧脸,直挺挺跪着。
听到坚持两个字,他薄薄的眼皮动了动。
还有坚持多久呢?
所有人都告诉他要坚持,文希很乖,所有无论都痛苦煎熬都在咬牙坚持。
但是没有人告诉他到底还要坚持多久。
他眼前的景象模糊,晃悠悠地又要往边上栽,很快就被司机打得脸颊红肿。
文希疲惫地看了眼月亮的位置,忽然觉得有些刺眼似的,又惶然地闭上眼睛。
他好像真的要坚持不住了。
他觉得自己好像早就被埋进了坟墓,再怎么努力都爬不出去。
文希也不知道究竟跪了多久,甚至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他梦见了墓碑上的那对夫妇,是人间烟火的气息。
高大英俊的男人坐在地板上和少年摆弄电脑,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谁也不退一步。
最后男人耍赖把他抱在身前,“你说我和你秦澈哥哥谁更厉害?”
他看不明白两人的争执,但是听到秦澈两个字就眨巴起睫毛,“秦澈哥哥最厉害。”
“行了,不该问你。”男人失笑,捏了捏他的脸蛋,“你心里就只有那个不孝子。”
少年抱过他,他眉目疏朗,轮廓和眉眼都是难寻的出色,让他想起雨后的青竹。
他好像总是这样淡淡笑着,所有的锋利的棱角一并溶进月色,散发着浓郁的草木香,“小白都知道你有多不靠谱。”
男人竖着眉毛还要争辩。
“吃饭了。”女人站在厨房门口出声。
男人立马站起来走进厨房,把饭菜端出来,时不时传来夫妻俩带着笑意的低语。
女人脸上有一丝愁容,“你和文家那笔生意还是小心点,听说最近行情不大好。”
“没事。”男人挑起一抹笑意,“你老公我是谁,华尔街之狼,不会出什么事的。”
女人被他逗笑了,捶了他一下,“没个正型。”
男人握住女人的手,安抚道:“再说了,我和文家认识那么多年了,知根知底的,我放心。”
文希浑身酸痛地醒过来,整张脸都惨白惨白的,头也痛得像是被电钻钻进太阳穴。
他努力回忆那场梦,觉得真实得过分,好像曾经真的经历过。
可梦境很快褪色,他实在什么都记不起来。
他动了一下腿,却撞到了什么冰凉的,铁做的东西。
文希呛咳了几声,撑起沉重的眼皮,他大脑顿时清明了不少。
他被锁在笼子里,是那种农村里随处可见的狗笼子,他被关在里面只能蜷成一小团,连坐都坐不起来。
文希抓着被子大喘着气,手背上血管凸出,原本空洞的眸子沉着一团火,他一把掀翻边上的水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