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子外面正好是一大片草坪和人工湖,夜色暗淡加上大雨倾盆,想要找到小小的戒指无异于大海捞针。
那枚本来就不该留着的戒指也没了。
就像是惩罚一般,命运一点点把文希剥离他的世界,最后一点念想都不给他留。
“文希……”秦暮白在草丛里翻来翻去,细白的手指沾上了泥土,精致的西装被扯得乱七八糟。
他的戒指就被扔在这里。
他弯下腰几乎要趴在地上,借着月光慢慢摸索。
要是戒指也没了,他不知道该怎么活……
郑观文正好邮箱收到资料,想到秦暮白要的急,他急匆匆地跑到那处走廊。
却没看见秦暮白,外面的雨太大,拍的窗子啪啪作响,他朝着外面看了两眼,一下子呆住了。
男人在大雨里弯着腰不知道找什么,雨水冲刷他的脸颊,他他好像完全察觉不出来。
郑观文冒着雨跑到外面,犹豫了一下还是张口。
“资料发过来了……”郑观文本着秘书的专业素养小心翼翼对着狼狈至极的男人说。
“说。”男人声音嘶哑得过分,垂着头看着地面。
“文希先生曾经在京城训练,去过几次文望先生打工的冰场,按照这样来说的话,他们可能是认识的。”郑观文咽了一下口水,“文望先生没有撒谎……”
文望没有撒谎……
那意味着什么?
一切不过是秦暮白疯到极致的幻想。
所有的疑点一瞬间都解开了。
他自以为的诡异之处也有了恰到好处的解释。
文希和文望曾经认识,所以他才知道那么多不该知道的。
秦暮白十指忍不住缓慢地收紧,草叶被连根拔起,他沉沉地笑出了声。
原来都是他一厢情愿的幻想。
他的小月亮早就死了。
郑观文被他冷戾的眼神一吓,小心脏一个哆嗦。
没有人比他更无辜,当年出事的时候他还在读大学,什么也没掺和上,这跟他撒什么火啊。
下一刻男人缓缓蹲在地上,像一个在夜幕迷路的孩子,将脑袋埋在双臂之间,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哀声,哽咽难鸣。
他眼眶通红,布满血丝,头颅颓然地垂了下去,极力忍耐着翻山倒海的痛苦,最后到底是忍不住,以手捂脸,肩膀不停地颤抖,他的西装湿漉漉的黏在身上,他半跪在地上,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雨水从指缝间溢出。
他真的疯了。
竟然抓着个陌生人以为是文希死而复生。
多可笑啊……
是他认不清楚现实。
“我得把戒指找到……我什么都没有了……”秦暮白踉踉跄跄地往人工湖里走。
他彻底失去了文希,连带着最后一点念想。
他不能再没有那枚戒指。
现在就差人工湖没有找了,一定在那里。
秦暮白的脸上竟然奇异的平静,他一步步蹚进冰冷的湖水里。
他的表情冷静得可怕,他直勾勾地盯着湖水中心。
郑观文以为他要寻死,他看着像是对什么都没什么眷恋。
“别找了,秦总……”郑观文一脸焦急,试图把人拽出来,
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饭碗寻死啊。
“滚开。”秦暮白脸上的表情几近疯魔,惊得郑观文浑身一哆嗦。
郑观文囫囵抹了把脸,心里又好笑又急。
人活着的时候不把他当回事,死了以后反倒成了个宝,秦暮白真是好笑又可怜。
“秦总,明天找人来把湖水抽干,我们再找……”但是他又不能不管,“您先上来。”
“你给我滚。”秦暮白被他拦得没了耐心,眼底骤然聚起猩红,一身威压,如同狂风骤雨,让人不寒而栗。
郑观文不敢再说。
秦暮白是真的对他死了杀心,因为他拦着他找那枚曾经他不屑的戒指。
这时他的电话响了,他接通的一瞬间吐出一口气,不然他当时就要腿软瘫软在地。
“是郑秘书吗?”那边有礼貌的询问。
“是我。”郑秘书看了眼秦暮白,低声回复。
“公司出了点问题,需要紧急会议,但是现在也联系不到秦总……”那边有些为难,“您看怎么办?”
“很迫切吗?”郑观文的眼镜都被雨水模糊一片。
“很着急,但是联系不到秦总,您看……”
郑观文看了眼湖中间摸索的男人,定了定神色,“我现在回去。”
秦暮白这个模样八成是不可能跟他走,公司的事也刻不容缓。
他得火速回去处理好工作。
妈的,哪个秘书像他似的忙上忙下,还得当保姆伺候着老板。
秦暮白手脚都快要没有知觉,他不知道自己找了多久,初秋的湖水冷得他直发颤,他却像是什么都感觉不到。
他捞啊捞,眼前也越发昏沉,他晃了两下,又强撑起身体在湖里摸来摸去。
他冷得唇瓣发青,却还是没有半点犹豫地往深处走去。
“希希……”恍惚间他看见湖面依稀倒映着一弯半弦月,文希眉眼弯弯地对着他笑。
秦暮白眼睛一亮,燃起了点点星光,他迫不及待地往前扑过去。
他的希希在等他。
秦暮白的脚早就抽筋,他晃了几下扑了一场空,小月亮被雨水打散。
他几乎就要站不住,直直地栽进水里,手还伸向月亮的方向,却到底什么都没抓住。
就这样死了的话……
秦暮白任由刺骨的湖水灌进耳朵,他没有一点挣扎的意思,就这么沉了下去。
他艰难地摸了摸心脏的位置,仿佛安心了不小,放任自己缓缓闭上眼,意识被冲刷的只剩下空白。
“哥哥,你会一直对我好吗?”阳光的斑点落在他脸上,他扬起脑袋,勾着少年的手指晃啊晃。
“会。”
对不起,哥哥食言了。
郑观文处理好事情赶回来时,正好看见秦暮白没有一点反抗地栽倒在水里。
他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