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希正在休息室琢磨那个叫白熙的青年,他皱着眉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的脸出现在别人身上的那种不适感,像是被虱子爬满了全身,骨头里都泛出膈应的气息。
他看着白熙的一举一动,甚至生出一种那个人才是文希的错觉。
真的太像了,哪里都像他。
休息室的门突然响了,文希抹了把脸,整理了一下脸上表情。
“请进。”
“没打扰你吧?”开门进来的竟然是刚才的张评委,他一脸笑意,“恭喜你。”
“这可是比第二名高了不少,断层第一啊。”
“谢谢您。”文希不太好意思地抿出两个小梨涡,连忙往后退了几步,“您坐。”
“怎么不出去接受采访?”
张评委觉得年轻人嘛,年轻气盛的,这种风光的时候哪有躲着的。
文希顿了一下,缓缓摇头,“我不习惯见那么多人。”
从前的文希自然是游刃有余,他站在镜头前自信骄矜,闪闪发光。
“也是。”张评委也不多问,他点点头,“这里清净。”
他见文希没有一点骄纵的气焰,眸底平静,就像是对自己的成绩毫不意外,没有半分自得之色。
张评委不是没见过自负天赋就自傲过盛的人,只是多半走不远。
但是看文希的样子,心性倒是稳得很。
“你这个年纪其实偏大了,以前怎么不……”他有点惋惜的叹气,“不然花滑也不至于凋零成这个样子。”
“前几年生了场病。”文希把水递给张评委,“今年才好了点。”
“怪不得没见过你,如果是你的话,我肯定能记住。”张评委犹豫了一下,接着问道,“你知道冯轲吗?”
文希呼吸轻了一瞬,心脏短暂的停了一拍,随后是更加剧烈的跳动。
他的眼前浮现是那双恨铁不成钢的眼睛和教练微微弯曲脊背的背影。
文希连忙垂下头掩饰微红的眼圈,他轻声道:“知道的,他是很厉害的教练。”
“我很崇拜也很尊敬他。”
“对,他很厉害。”张评委脸上带着笑容,声音带着说不出的遗憾,“我们国家那两个花滑冠军都是他教出来的,可惜……”
可惜现在一个跳楼自杀,一个人人喊打。
文希的心口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
是他辜负了教练对他的期望。
“不说那个了。”张评委终于开口说了来意,“他刚才和我要了你的联系方式。”
文希全身一阵,他不敢相信地缓缓抬起头,眼尾红通通的,眼底像是晕出泪水,“您说……您说他要了我的联系方式?”
张评委只以为他是被冯轲看重所以激动得要哭,“他应该很快就会联系你,你值得的。”
“好,我……我需要做什么吗?”文希有点语无伦次,他从沙发上站起来,“我的手机不在这里,我去让人送过来……”
他怕他要是没接到教练的电话,他再也不打了怎么办。
漂亮的青年纤长的睫毛紧张地发颤,方才的从容都被耳廓的红晕打破。
乌发雪肤,天生的花滑苗子。
“不急。”张评委安抚他,“他知道你在比赛,我就是和你说一声,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嗯!”文希捏着衣角还是紧张得不像话,咬着下唇坐不住。
这才像是个年轻人。
张评委笑了笑,站起身,
“好,我也不多打扰你,马上就要颁奖,我得去准备准备。”
送走张评委以后,文希在休息室里走来走去,心就要被小鹿撞翻,七上八下的,如同激荡的湖水一样不平静。
教练是认出他了吗?
文希一直不敢去见冯轲,他是个怯懦的胆小鬼,他怕看到教练失望的眼神。
当年他私下和教练说自己要退役,那个一贯温吞的男人少见的声音都重了几分,用一种近乎呵斥的嗓音责问他,你要为了一个认识不到三个月的男人,放弃你坚持了十五年的梦想吗?
冯轲是从文希三岁就开始教他,文希机灵又讨人喜欢,在花滑上也足够有天赋,还肯努力,所以也用不着他操心。
他没有孩子,是真心实意把文希当儿子看的。
但他没想到,这个让他省心的孩子却给他最狠的一击。
文希心口就像是被火焰炙烤,海水在周围涌动,他既欣喜又害怕。
“咚咚咚……”
门又响了,文希以为是颁奖要开始了。
入目是花瓣还沾着露水的冰蓝玫瑰,白色的花瓣被天蓝色晕染,就仿佛蓝天映在上面。
“文先生您好,这是有位先生送给您的花。”工作人员微笑道。
“谁送的花?”文希第一反应是江南白或者是江郁清。
除了他们也没什么人知道他,更别提提前预定花束,而且一看就价值不菲。
总不能是晋霖安?
“这个我也不清楚。”工作人员摇摇头,他也没看清那个人的脸。
上面有张贺卡,文希拿起来看了一眼。
【天空是蓝的。】
字体颀长有力,他只扫了一下就知道是谁写的。
毕竟这个人在他刚学会写字时站在他身后,握着他的手,一笔一画地教他怎么下笔。
那时候他写不好就耍赖不写,但是作业不交又怕被老师骂,就不讲理的哭起来,要少年给他解决。
“先生?”工作人员轻声打断他的思考,“我给您放进去?”
“不是我,送错了。”文希把贺卡塞进去,他的目光很淡,脸上似乎透着寒冰一样的冷漠。
“可是他指的就是您。”工作人员纳闷,不解道。
“文先生,颁奖要开始了!”摄像接到消息来到文希的休息室提醒道。
“我不会收的,要么你就扔了。”文希推开花,表情冷淡,然后转身离开。
工作人员捧着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花一看就是费了不少心思精心准备的,扔了怪可惜的。
他仔细想了想,刚才男人指的方向也不止文望一个人。
可能他真的送错了?
于是他换了个方向,敲响了另一个休息室的门。
*
文希走出没几步,就被鲜花糊了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