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 从狭细的窗棂照进来。
昨夜种种,似真似假,似魔似幻。
欢喜仍是保持最后的姿势,倚靠着怀真的肩膀, 一动不动地躺在他的怀里。她不敢说话,也不敢有任何辗转反侧, 只能心虚胆怯地揣测身边的男人…… 他, 是否和她一样, 彻夜不眠?
腿.间.的.濡.湿,让她心神不宁。
仓惶不安低下眼眸, 藉着晨曦, 她能看清楚胸口的猩红点点。这是她放下身段勾起怀真男性本能之后,与他成就夫妻之实的有力证据。
依照计划, 怀真品性善良,春.宵一夜之后必会为她马首是瞻, 任凭她差遣。
但现在, 她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也不想说出口,只是由衷地希望时间能在这一刻停滞不前, 让她再好好珍惜怀真不曾怨恨过她的时光。
她也不懂,心底为何油然升起一丝犹豫。仿佛,她十分不情愿待会儿与怀真四目相对时,看到他眼底的尴尬。
她心绪不宁地黯然叹息,一声低哑声的询问却在她叹息声骤起的刹那洒落在耳畔, “汝…… 醒了?”
欢喜抬眼,对上怀真疑似一宿未眠泛起红血丝的眸子。
欢喜的心脏突然瑟缩,她徒然地张张嘴,好半天,才挤出一个字,“嗯。”
她不傻,就在刚刚一瞬间,她敏锐地捕捉到怀真看她的眼神与往时不同,少了一丝明亮,多了一丝黯淡。
她略感不安地挪开视线,正在脑海里搜刮词汇,下颔却被轻轻抬起。
“昨夜,汝所求之事,”怀真沙哑的嗓音透露出沉沉的疲惫,“请直叙。”
不对,很不对。按照预期,明明应该是她先开口,怀真听之从之。为何一夜荒唐之后,怀真竟然出乎预料之外地先声夺人?
欢喜愕然地张了张嘴,看着怀真疲惫眸子里的心灰意冷,一时走神,哑口无言。
抵在她下颔的大手却抬高她的脸,让她的脸凑得更近些,“皇后?对付皇后?”男性嘶哑的嗓音里迸出了极简单六个字。
欢喜的心一阵抽痛,只为她看到怀真布满血丝的瞳眸,泛起了可疑的水雾。
欢喜避开回答,慌忙伸出手去触碰怀真的眉眼,怀真本能地往后侧开脸,欢喜的指仅仅感受到一小片冰凉的肌肤。
被识破心底事,欢喜局促地红了脸。
怀真却定定地看着欢喜,看着怀抱里的她局促不安的表情显露无疑。尔后,他神情麻木地将欢喜从怀抱里推开,起身,拾起散落在地上的僧袍,一步一步走向殿堂里供奉着的释迦牟尼的佛像。
他停下脚步,一动不动地伫在原地,空洞的眼神直勾勾凝着佛祖微微扬起的唇角,不喜不悲,仿佛失去灵魂失去精神信仰,只剩空壳。
“怀真!”欢喜着急的唤了一声,声音透出紧张,“你,怎么了?”话,脱口而出的同时,她突然意识到自己错了,大错特错。
她居然异想天开,拿花倾城之流与眼前这位尊佛念佛之人相比。她一定是被花倾城气得瞎了眼,否则,她为何不能早点领悟,怀真与花倾城,一个是云,一个是泥。
花倾城或许能被美.色.打动,但怀真,绝不会被女.色.所迷。
错了,大错特错。
欢喜惴惴不安地看着怀真,不自觉地再唤他的名。但他,并没有回眸看她,却是动作迟缓地抬起手臂——
白色僧袍被扬起,垂落在释迦牟尼佛像,密密实实地遮住了佛祖静默不言看尽人间沧桑的智慧双眼。
……
欢喜难过地别开眼。
信仰被毁,信任荡然无存的滋味,她比谁都懂…… 只不过,她那么憎恨花倾城,竟也在今时今刻,摇身一变,成为第二个花倾城。
有那么一瞬间,欢喜有股冲动,很想走到怀真身旁,紧紧抱住他,柔声安慰他,但是,这个念头仅仅存在了一瞬便又被她抛诸脑后。
她表情麻木地拾起弃之于地的衣裳,裹住自己,裹住不.著.寸.缕的自己。
复仇,一旦开始,岂能轻易停止?
……
她站住离怀真身后不远的地方,绝望的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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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宵一夜”仿佛从未发生,欢喜没有再寻机会偷偷前往阿难殿,而住在阿难殿里的怀真,也从未私相邀约过欢喜。
欢喜料到会有这个局面。她知道,怀真对她有了芥蒂。
但,欢喜的心情终究是不痛快的。在她看来,勉强怀真的确是她不对,不过她再怎么不对,床笫之事总归是男人占些便宜,怀真他不想吃也吃了,怀真他不想做也做了,东窗事发过后,他像现在这般视她为无物…… 他,成心和她怄气么?
心情七上八下的欢喜,一连好几个晚上都睡不着,但是她没有机会再单独约见怀真,她
被皇后娘娘打发去了御膳房,专门负责打点小皇子的饮食。
厨房里的活又多又杂,欢喜经常从清早忙到入夜,一整天下来,她疲惫得浑身都使不上力气,惟有睁着迷迷糊糊的眼走回居所,寻了枕头,倒头就睡。
可也依然睡得不踏实,梦里,她梦见了很多面容。那些不断变化的脸,有出世就被她丢弃在花倾城府邸外的亲骨肉,还有被花倾城囚禁多日如今不知生死的程少桑,还有三不五时用大嗓门吼她却对她千依百顺的程仲颐,最后…… 统统变成一张俊逸非凡的脸,花倾城。